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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听,怎么样?” “年大兴,今年四十五岁,老家在高池县羊枣子村。平时租住在津海周边城郊结合部的小岗村,陆续干过水泥工、装修工、看仓库等等杂活,属于流动务工人员。据高池县派出所传真来的记录来看,是个偷鸡摸狗、酗酒闹事、打老婆打到村委会调解了七八次的混混,在老家那几年横行霸道,经常跟村民争执打架,还曾经强占过邻居的半块宅基地。” 许局立刻说:“那赶紧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派人去他老家摸排啊?” 廖刚赶紧哦了声要走,却突然听步重华:“——等等。他占过邻居的地?” “是,我们收到的传真全是一条条出警记录,每条记录里都有概略警情……” “不对。”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满头问号,炯炯地盯着步重华,只听他轻声道:“年大兴只有个女儿,在那些落后的地方算‘绝户’,即便是个横行霸道的混混,也最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占点便宜,绝不至于强占邻居的地,现在很多地方争宅基地是能打出人命的。除非他有其他倚仗,足以让其他乡邻都不敢招惹,但又不是涉黑,否则地方派出所跟我们交叉印证时不会一点风声不提……” 宅基地按每户人头分,家里男丁越多越说得上话,廖刚心想难道邻居是个寡妇?残疾?老人? 步重华脸色突然一变,不知想起什么,疾步走到办公桌后打开了电脑。 许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你查什么?” “内网。”步重华紧盯着屏幕荧光:“全国公安犯罪数据库。” 吴雩下到刑侦支队大楼门前,深深吸了口初夏夜晚清凉的空气,这才点燃那根烟,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无意识地在上下滑动屏幕。 真的要打么?他有些犹豫。 从来津海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只需要打卡上班、按时拿钱,过两年辞了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海里,安稳平庸地活到老死,这辈子就算无愧天地也无愧本心了,那些血腥离奇的杀人案其实都不该再跟他产生任何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年小萍死不瞑目的灰白眼珠和步重华布满血丝的锐利瞳孔,就像被快进了的哑剧画面般,始终不停地交替闪现在他脑海里。 “……”吴雩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夹着烟,按下了那个号码—— 云滇省机场。 林炡拎着公文包大步走出抵达大厅,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在人行道边,司机麻溜下车打开后门,叫了声林科。 林炡一言不发,坐进车里。 司机早已习惯了他的作风,也不以为意,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从后视镜小心打量他:“咱们现在是去哪儿,林科?我送您回家还是——” 林炡微闭着眼睛,吐出两个字:“省厅。” 司机已经跟他有一段时间了,能感觉到他表面虽然没有异状,但心情却不太好,于是闲话半句没说,立刻打灯转向。 就在这时车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林炡猛地睁开眼,接通电话,那瞬间他的语气让司机怀疑自己听错了:“喂?” “方便说话吗?” 电话里那道声线略带沙哑,但有种沉静的质感,司机确定自己从没听过。他不禁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林炡眼睛弯弯地,他在笑! 林科竟然在笑,是他的眼睛还是后视镜出了问题? “方便,我飞机才降落——怎么了?” 通话对面电流沙沙,少顷才听那声音含混道:“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林炡不自觉坐直了,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什么忙,你说?” 吴雩站在分局门前的人行道上,在袅袅烟雾中眯起眼睛,灯火繁华的街道夜景尽数映在了他眼底。 “我早年在南边的时候,有一次进到当地村落,偶然看见巫师戴着人骨面具跳大神。有时我晚上会梦见之前的事,那人骨面具还挺吓人的,醒来以后就想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教活动,还把图画了下来,一整天都在琢磨它。” 林炡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听到最后脸色已经有些凝重了:“你晚上经常做梦?” “偶尔吧。”吴雩含糊应付了一句,说:“我就想知道那个面具是做什么用的,感觉很多事如果想通了,以后也就不会老惦记着过不去了。我听人说你的权限查东西快,能帮我查查吗?” 林炡沉声问:“你晚上经常做噩梦,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吴雩一时语塞,顿了顿之后气馁道:“可能有点违反纪律,你不方便查就算了。” 林炡幽幽叹道:“吴雩……” 司机知道自己应该眼观鼻鼻观心,但林科长那口气叹得,好似咽下了千言万语,让旁人心肝肺腑都不由跟着一颤。 所幸林科长在那一叹之后就没说什么,只温和地道:“那你把你画的图发给我吧。” 在案子没破的阶段披露关键性线索是违法的,即便对方是不同辖地的同事也不行。所以吴雩之前就把骷髅头盔粗略临摹保存在手机相册里,用短信发给了林炡。 手机嗡地一震,林炡看了眼。 “知道了,交给我吧。”他顿了顿,好像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手机低声问:“吴雩?” 吴雩唔了声,正夹着烟要抽,突然不远处阴影里响起手机拍照时特有的:咔擦! 这动静极其轻微,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简直不起眼到极点,但电光石火间,原本半侧身体的吴雩却猛地抬头,精确无比觅声望来,紧接着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年大兴站在人行道对面,手机摄像头还来不及藏起来,一张横rou脸绷得紧紧地,自下而上死死盯着他。 远处绿灯转红,赤红的光映在那三角眼里,泛着淬过蛇毒般的光。 吴雩经历过太多生死瞬间,几乎在同一时刻就预感到了什么,瞳孔猝然压紧。林炡在电话那头问什么,但他没有在听,他看见年大兴面孔扭曲着,张开嘴做了几个口型: “二、三、六、五、九——” 分局办公室里,步重华的光标从密密麻麻的网页上迅速滑动,随即一停,屏幕上出现了年大兴呆滞僵硬的二寸免冠照:“果然。” 许局一看:“哎呀,这小子有前科?” “可是我们收到的出警记录……”廖刚戛然停住,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全国犯罪人员档案数据库还没建成,派出所的无犯罪记录只保存十年,而且如果年大兴是在外省羁押的,原籍派出所不一定有联网! 而在那些特别封建的地方,除了家里儿子多,还有什么能震慑四里八乡? ——蹲过大牢! “年大兴,原名年贵,十四年前因协助贩卖鸦片不满200克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并处五千元罚金。”步重华逐字念出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