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万事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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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人声鼎沸,南柯混在人群里,金冠儿旁不知何时簪了一朵大花。花极艳,她一笑便衬得她眉目明媚、双眸含情。 算起来这应当是沈明琅在这世里头一次真正见她。 只是连着在小秘境里那黄粱一梦般的半辈子加起来,他从未见过南柯同他露出这样好的笑容。 说来可笑,他这辈子本就是因她而生,到现在来却没能得到南柯半个青眼。 沈明琅自己想了又想,也想不通那小秘境里南柯哪里不中意他。她与他之间、帝姬与冥主之间,分明就有着斩不断的纠缠。 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沈明琅自己琢磨不出来。 他哪里想得到小幻境里的南柯正是年纪轻不知事儿,给这异境唐突吓得要死,只一心想着脱境跑路回她师尊身边,全然无心情爱之事。 等到她真出了那情天秘境,又因她自个儿记着自个儿在里头诓了沈明琅,后怕得不行,出来后只千方百计想躲着他,怕给这无情道的剑宗修士寻到后一剑劈成两截儿。 更不用说南柯在情爱这条路子上七窍里通了六窍,全然是个一窍不通的玩乐性子,兜兜转转反而成了朗月清风般的道子媚眼抛给了南柯这个俏瞎子看。 这般只能慢慢等了。 沈明琅无声叹了一口气,转了身进了通天楼。迦若目光自南柯身上转回到沈明琅背影,挑了挑眉跟着进去了。 一个照面的功夫,南柯手里正捏着一枚画了芙蓉的糖画,影影绰绰里她依稀知觉到一道目光,凝神一看只瞧得见个虚虚的背影进了通天楼。有点眼熟。南柯皱了眉,也猜不到是何人。想来也没有敌意,索性便也不管了。 回神看那画好的糖画,真是个堂皇富丽。花神节这一日摊子上也不描龙涂虎了,均是各种花样子。小的如一签上缠了几朵牵牛、桃花,大的如海棠、芙蓉,都是热闹锦簇的好意头,南柯张了口儿要咬,给洙赫一把捉住了手腕子,青年人笑了一声:“这可不许吃,拿着看看就行。” 南柯嘁了一声,洙赫只得拿了银叉子朝她嘴里塞了块油纸包里切小了的蜜三刀。南柯鼓着粉腮嚼了,甜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东街上叫这小妮子吃了一圈,什么腊rou包子、甜咸豆花儿、香糖果子银鱼丸子辣糊汤,凡是她瞧见的均是来了一口,剩下的便分给了这一日出来讨彩头的乞丐们。不过一些凡间银钱,洙赫还是不挂在心上的。 东街逛了一圈没完,还要往西街去。这一去就碰上了熟人,南柯瞧着不远处买蜜水的那个人,不大不小叫了一声:“长泽!” 听得清亮亮一声叫,长泽抬了眼看去,见是南柯与洙赫便露了笑出来。他搁下碗,只抬手划了道隔人隔声的结界便朝南柯走过去,张开双臂将日思夜想的小师尊抱了个正着,手腕一勾一抬,把人抱起了半个头。他像逗孩子一样颠一颠南柯,朝前面的洙赫笑道:“好像沉了,可见你没少喂她。” 洙赫也笑着唤了声“师兄”,见南柯给他抱在怀里,眼神也跟着柔和起来,口里道:“可不是沉了,方才那条街都给她吃遍了,也不知是甚么胃口,莫非咱们笑春山还出了个老饕不成。” 南柯哼了一声从长泽怀里落了地,她挽住长泽手臂,讶异道:“我还当你明后才来呢,这也太快了些。” 哪想长泽轻笑一声,屈起指节刮了下她鼻尖儿:“我可是早就下山了,只风信刻意慢了一步,就想吓你一下。”言罢转头又看向洙赫,“我来也给你带了道尊的口信,他教你我见了后便回去,门内你结丹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回去了便同阿檀一起闭关。” 洙赫唔了一声,道尊的话还是得听。他将手里提那些绢花豆娘一股脑塞给长泽,然后转头朝南柯道:“那我这就回去了?你同长泽师兄一起,可还记着鹿野墟该怎么行事?” 南柯双手合十,利落答道:“能怂就怂,绝不出头。凡事有雁洲的在前面顶着!” 言罢踮起脚在洙赫脸颊亲了一口,南柯眨巴了一双眼睛:“我都记着了,那你回去了好好结丹,也得记着我说的那些,要顺顺利利的。” 洙赫定了定神,到底是伸了手将南柯拥在怀里。温香软玉扑了满怀,洙赫深嗅一息她发间香味,温声道:“好。” 长泽拿了朵绢花遮住下巴,见他二人抱在一处不由得揶揄了一句:“不知道的还当我在棒打鸳鸯呢,这黏糊劲儿。” 洙赫松开南柯笑了笑,朝长泽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去了。见洙赫走了,长泽搂了南柯在怀吹了个口哨,低了头睇了南柯一眼,笑道:“这下你可落到我手里了,南掌教?” 南柯不轻不重捶他一下,低声问:“贺礼呢?” 长泽便伸了手出来:“手给我。” 涂了红蔻的玉手搭在长泽掌心,长泽将一枚碧玉环般的尾戒戴在她小指上:“都在里头装着呢,一样不少,尽数是给那帝后娘娘的。” “给帝后娘娘?”南柯挑了眉头,“那位帝尊和太子一样没给?” 长泽翻了个白眼:“道尊说,人家要是真是尊神,能缺甚么好东西。咱们笑春山本来也不重杀伐,多是些阴阳和合之术,思来想去,这马屁还是拍那位娘娘的稳妥些。” 南柯点了点头,而那位被人合计要拍马屁的正主还全然不知。 虽是在月子里,可白琈早已能下了地,因着是箜篌陪着,神泽庇佑,她生这回孩子其实没遭多大罪。 眼下她披了箜篌一件黑羽织金的大氅,手上捧了个温热的小茶壶,正与丈夫立在门口看在床上乱爬的儿子,夫妻两个眼神均是有些怔愣。 白琈眨了眼道:“都说小娃儿满月抬头三月翻身,六月能坐八月会爬,这小子落地还不到一个月,就能这么折腾了?” 眼儿睇向箜篌,箜篌也皱了眉:“许是神族血统的缘故,孩子要长得快些?” 其实这方面他也不大清楚,毕竟满云梦泽的神族掰指头数下来,他是第一个有孩子的,前头连个摸石头过河的石头都没。夫妻两个对着无声叹了一口气,箜篌搂着妻子往偏殿走。儿子自打会折腾开始就挪出来托给了苍梧管,白日里两个人过去看一看,夜里就回寝殿睡,可谓是满苍洲最心大的一对父母。 天头逐渐热起来,暑气却半分透不进青雀宫。进了偏殿屏退小宫娥,白琈往箜篌怀里挨过去,一双眼儿阖了,喃喃道:“招了那么多人来这儿,你可应付得来?” 箜篌本性温和她晓得,她还知道自家丈夫待旁个人和事都是直性子,当了一辈子自在神魔,最不懂人世里那些弯弯绕绕。箜篌见妻子眉头微蹙,不由得抬手将她眉眼都轻轻抚平。他将人抱在膝上,头偏过去亲她没扎耳坠子的耳垂,亲了一下才压了声音淡淡道:“应付不应付的,总归打不过我。” 言罢便岔过了这个话头,箜篌握了白琈带了一只镯儿的手腕道:“给你打的剑也铸好了,同你旧日里惯用的差不多,名字叫做沉璧。” 白琈只嗔他一眼:“什么打不打的,同人家客人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