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右】兔(11)
书迷正在阅读:【剑网三|戎别折】解药、绿眼镜、【你×桑博】勇者与骗子、【代号鸢】不打招呼就睡一起迟早会出事(广X马超)、守约,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吧、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穿书]、[无期迷途]停车场、被穿越者夺舍以后、我是你夫君(重生)、豪门后爸,在线摆烂
罗浮的天倒是透亮,月亮也许是仙舟人最为钟爱的意象,无论船在宇宙中航行去了何方,仰起头来总能见到这一轮明月。 在应星久远的童年里,那个被战火焚烧的星球上,仰起头可以在夜空中看到两颗辽远的月亮,一个大点儿,一个似乎比小拇指还小。 初到朱明时,他看着天上的唯一一个月亮时,总是觉得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倘若婴孩时期所见所闻的一切是造物主予以人的初始设定,那应星余下来的人生里,永远都缺失了一个小小的月亮。 关于故土的记忆他已经遗忘了很多了,他那时离开得太早了,而痛苦与恐惧的时刻总会遮掩住记忆中的其他部分。 也许他也有很多兄弟姐妹,但是他一个都记不清了。 只有一些坐在母亲膝头上,被人用勺子喂着某种豆子做成的豆泥的味道、一些木制的益智玩具、一只丢失已久的兔子玩偶还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令他感觉到幸运的是,关于剩余不多的家庭的回忆中,似乎没有任何的痛苦与悲伤。他的幼童时期算得上是幸福甜蜜,被一双双手拥抱,被一片片嘴唇亲吻额头。 或许是在他的“初始设定”中关于家庭的温暖回忆,给了噩梦以可乘之机,它扮作幸福甜蜜的样子,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躺在病床时被人将小腹上的凸起硬生生压下去时的剧痛中伴随着某种失落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应星手指绞进床单,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他的腹部疼得不像是他自己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也钻了出来,他抬起身来,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红色。护士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又摁回了床上。 “可以了吗?”景元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张。 “不行,你还没帮他排干净呢。” 应星仰头看见景元那紧皱的眉头,想着自己这样子,也许要把这小子吓坏了。 倒是没想到景元在幽囚狱里刑讯过如此多的囚犯,却会在病床前辅助护士给病人按压腹部时慌张成这样。 之后的按压中,应星手心里渗出来的汗水将床单染湿了一片。在每次觉察到用力之时,他心中竟然会生出来一种恐惧。 好疼好疼好疼,如果他是做错了什么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认错了。但这并非是惩罚,这只是一场治疗,不会随着他的认错和哭泣而停止。 所以应星只是咬紧牙齿,看着自己的小腹慢慢瘪下去,上面出现青紫色的掌印,肚子下的某处像钻进了一只刺猬一般,被扎得鲜血淋漓般的痛苦。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被激素弄得快要坏掉了的大脑里凭空生出来一股悲伤来: 景元正在杀死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们在他的肚子里被摁碎了,揉成血浆,最后从他的身体里流淌出去。 他的孩子们正在死亡,正在离开他,而他这个“母亲”只是躺在那儿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死去。 应星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很清楚那只是积液而已,但是身体却错误地给他的大脑传递了他已经“怀孕”的这个消息。 他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任何东西,但他却就是感觉到里面有着正在孕育的胎儿。 疼痛让他头晕眼花,满头大汗,应星想要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下,但那被护士误会了,她以为他不小心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于是一个毛巾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于是他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肚子里那些正在被碾碎小小兔子躯体,孩子的啼哭声与兔子临死前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它们是从他的枕头之下响起的。 应星闭了闭眼,想要把这些声音从自己的脑袋里甩出去。当他闭眼时,他看见的是自己病床下一堆堆模糊的血rou与兔子被染红的毛发。 血rou堆之上,一双双鲜红色的眼睛转来转去悲伤地看着他,似是在向他呼痛。 那些眼睛,他曾千百次的在镜子中看到过,在他仍旧年轻时,那一双双因为色素缺乏而鲜红的眼睛与他年轻时的眼睛一模一样。 “好了。”护士说。 压在他的腹部上的手立即抬了起来,但疼痛并没有立即消失,他的小腹变得像被磕碰摔坏了的果实,瘪下来的样子有些松弛。 景元立即来到床头给他擦汗,几乎恨不得立即把他从床上抠出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应星睁开眼睛,“孩子”血rou的幻境让他的眼里有恨意一闪而逝,但很快,他把这该死的念头抛之脑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理自己的心理。 景元陪着他在病房里待到了下午,丹枫还没回来,倒是白珩拉着镜流过来了。 镜流埋怨地看了景元一眼,问他们怎么照顾的,没过多久,应星怎么又进医院了。说罢她红色的眸子落在应星身上,很不客气地问他的身体怎么这么脆了。 白珩拿胳膊肘捅了她的肋骨一下,撇着嘴说你要是饿上四个月,说不定跑医院跑得比他还勤。 三个人陪着到了傍晚,医士过来说可以回家了,拿了一堆药和检查报告塞在了景元怀里。仙舟长生种居多,治疗方式和短生种也有所不同,那些各种切除缝合植入的手术在仙舟上不是很常用,大多都是用各种各样的药物来调养。 景元把这一大堆药装在了怀里,想找个轮椅来给应星坐着好推回去,但应星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他下地走还没问题。 只是一站起来时,被揉碎一般还在疼的小腹里汩汩往外留着腥味的血与积液混合物。护士拿来了个类似于纸尿裤的东西让他穿上了,应星倒是第一次体验这样东西,有点儿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无能无用,像个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幼童,下身传来的湿热感又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很不安全。 白珩见他拿着这东西茫然无措的样子,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洗手间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裤子给扯了下来。 “我来教你怎么用吧。”白珩说道,她从后面贴着应星的身体,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把这玩意儿扯开来。 她的个子比应星小很多,说话时脑袋从他的右边胳膊下探出脑袋来,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还弹了一下。 应星的脸慢慢地有点红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打开的……”白珩似乎也不是很熟悉这东西的样子,她把它扯开了,一条白色的很厚的三角内裤出现在了应星的面前。 虽说是性征已经变成了女性,但应星这段时间以来,依然穿着自己以前的衣服。不论是胸部的鼓胀与下身里的透风,他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要他穿这样的,实在是……还需要再准备一下。 应星在白珩的催促下,犹犹豫豫地彻底脱了裤子,然后任由她帮自己把这条白色的“内裤”穿了上来。 白珩看了看他那因为刚才起身时粘上了鲜血的男士内裤,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个也只能丢了,你暂时就把这卫生棉当作内裤穿吧,回了家后再添上别的。” 没等应星开始穿裤子,她又止住了应星的动作。 她这段时间似乎拉着镜流去做了很精致的美甲,镜流只是简单地涂了个单色,而白珩的是很漂亮的半透明浅紫色的长甲,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的羽毛与花朵装饰。 她的手指贴在了应星的小腹上,长长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刮蹭。疼痛的本能叫应星不自觉地吸了口气,收紧了自己的腹部。 “景元怎么能用那么大的力气。”白珩埋怨了道。 “这是医护要求他的……”应星说。 她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应星的肚子上,温热的体温从她的掌心传来,白珩打着圈儿轻轻揉着应星的小腹,语气温柔。“不痛不痛咯。” 在她揉动时,疼痛变得鲜明起来,但当她放下手后,原本的痛楚似乎真的好了很多。 “也许回家后可以冰敷一下?”白珩看着应星把衣服穿上时一边挠着脑袋,“但是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来月经,真的可以冷敷吗?” 应星扣上腰带,轻轻咳嗽了一声,“医士没有说这些,应该不需要冷敷。” 白珩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没事儿,等会去了问问丹枫就好了。” 云骑军那儿似乎有什么事,镜流带着景元先离开了,白珩开着星槎把应星送回了丹枫的住处里,这次她开得又慢又稳,但丹枫依旧不在。 “也许是和龙师们又吵起来了吧。”白珩说着,拿了丹枫院子里石桌上的水果啃了一口后叼在嘴里,又拿起来另一个擦了擦灰后塞进了应星手里,“没事的,这是新品种,你以前肯定没吃过这种味道。” 应星想说其实自己已经不再排斥水果了,但他还是乖乖地把那水果拿在了手里。 白珩和他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丹枫,天黑下来时,这人依旧没有出现。于是她又把应星拉进了自己的星槎里,带着他就要去买点儿东西。 她帮他买了一堆这样的可穿式的卫生巾以及一些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士内裤,在购买时她贴在应星的耳边悄悄地说你回去穿了就知道了,绝对比你那些男式老头内裤舒服多了。 因为她陪在旁边,所以也没人觉得应星拎着一堆女士用品有什么奇怪的。白珩便也趁此机会,给他买了塞满自己星槎她认为应星会用到的东西:止痛药,也许回去后就可以来上一粒、小号棉条,它用起来不会那么闷,不过应星现在还不能用,因为这不是经期、运动内衣,穿起来时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但会很舒服、银紫色指甲油,她准备偷偷涂在应星的脚趾甲上、一些暖肚贴,如果应星以后会有痛经这种情况的话就可以派上用场…… 等再次回去时,已经差不多是深夜了,丹枫房间里的灯倒是终于亮了起来。 白珩离开后,应星洗完澡后自己给自己换了一下那个类似于纸尿裤一般的东西。出来时,他见到丹枫正坐在自己的床边。 “怎么了?”应星问道。 丹枫朝他抛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他一把接住,发现是一小玻璃瓶子的药丸。 持明的眼睛下带着些许青黑,笑起来有点儿疲倦,“这是兔人抑制剂,往后你可以使用这个来抑制发情了。” 应星看着手中的这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丹枫是怎么才过一天一夜就弄出来了这东西。冰凉的玻璃瓶被他的手掌一点点捂热了,他低头看着里面的药丸,眼眶里好像有点儿发热。 “你怎么这么快就…” 丹枫笑了一下,“我在你刚发情时就在研究这东西了。花了半个月,这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够长的时间了。” 应星还是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只是这里面的一颗颗深褐色小小药丸,就能让他的身体听着他的话,顺着他的思想行动吗? 丹枫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其实丹枫的个子比他稍微矮点儿,丹枫双臂拥抱着应星时,把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搁在应星的肩膀上。 忙碌了一天的持明衣袖上带着浅浅的药香,他一开始只是轻轻抓着应星的衣服,但慢慢地收拢紧了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叫应星的腹上的淤伤也隐隐疼了起来。 “我好想你,应星。”丹枫突然如此说道。 应星见着这人披散在后背上如水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心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茫然。 这茫然并非丹枫说的“我好想你。” 他在自己的心里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怅然,那里通常是被各类繁杂琐事、雄心壮志与疼痛难忍填充着。 而此时,里面似有些空落落的,一如他童年时,在登上商船前最后一眼朝着身后的那片黎明前的荒原上望去一般的空空落落。 丹枫并不想要见到他被情欲支配,满脸潮红地在欲海之中起伏的样子。 他想要再见到曾经的那个应星,或皱眉或勾唇或斜睨。 而绝不是仿若灵魂也被抽去了的赤裸的躯壳。 应星困惑于此时从心底乍然升起的情绪。 究竟是被丹枫激起的自怜自艾,还是……爱? “在你的身体好起来后,一切都结束之后,你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吗?”丹枫说道,他从应星的肩膀上抬起了头,碧水般的双眸凝着那双银紫之中带着丝丝鲜红的眼睛。 应星垂下了眼睛,睫毛覆住瞳孔里的情绪,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丹枫的左手轻轻捧住了他的侧脸,将自己冰凉的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 再说其他似乎也显得多余,那略低于自己体温的拇指在应星的眼尾轻轻划过,丹枫轻而又轻地将双唇贴在了应星的唇上。 应星想起来自己离去的那天,远处连绵的远山犹如侧躺着入睡的人们,天快要亮了,两颗月亮挂在墨黑的山头上。 他踏上货运飞船,似乎听见有什么刀子刺进了他的胸腔里,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割下了一个东西出去。 自那之后,他的家与他的小小月亮,从他的身体里彻底被剜除出去。 他接着生长着,在异乡的土壤上生长着,照着不同的阳光,一棵曾被砍断枝干的树也依旧长得亭亭如盖。 只是现在,似是有人终于在过冬时想了起来,要给他曾经被剜除的创口上扎上一圈圈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