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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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筹划好了,已经是来年的元宵节,董北山带着青萝去了北京,找个了由头约姚令春出来吃饭。等着姚令春来的时候,董北山略有些感慨,手拍着两小坛未开封的女儿红说自己怎么有点嫁女儿的滋味儿呢。 青萝咬了一口雪红果说,“没事,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再回来找你。”董北山气也不是乐也不是,板起脸作势要打她,“什么话,把我这儿当什么了,好好留他身边,预备着享你的福吧。” 姚令春一来,就看见董北山身边出现了个眼熟的面孔,原来是曾经见过的小青萝。 女孩儿大概又长了点儿,眉宇依旧玲珑精致,坐姿端端正正,见他进来,一双笑眼只跟着他动。面前茶炉白烟袅袅,衬得她像个新年道观里穿红着彩的小道童,仙气飘飘。屋子里暖和,斗篷已经换下来,但青萝身上穿的半新上袄还是滚了一圈狐狸毛,“小青萝今天这身好看,一身小猫抢红果。”姚令春开玩笑。 青萝抿嘴抿出一个酒窝,要是换了傅煜然她肯定寸步不让地回嘴,可换了姚令春,她只会甜甜地说,“是狮子滚绣球呀,姚先生。” “是狮子滚绣球呀~”董北山特地捏着嗓子学着青萝的话,招来了正在倒水煮茶的青萝一记俏皮的眼刀。 言归正传,开席之前姚令春问起来这次小宴的由头,看着满目琳琅的菜色说,“北山啊,你难得出关一次,来北京,按理都是我做东道,今天摆这一出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 董北山嘴角挂着笑,没直接回应姚令春的问题,给姚令春倒了杯酒,转头问起一旁的青萝,“小青萝,姚先生家的菜好吃吗,咸淡合口吗?吃得惯吗?” 虽是临时接到了董北山的邀约,哪怕不明白约饭的用意,但是姚令春还是本着不能空着手来赴宴的礼数,赶紧让家里的厨师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里,自己又提了瓶刘嘉毓送来的酒。青萝本来心里就是牵挂着事儿,听见这样的打趣,头更埋低了一点,默默吃着姚令春带来的蜜炙雉rou。 “我不知道你带了青萝来,我以为是咱哥俩喝酒呢,带的全是下酒菜,疏忽了疏忽了,我再让炖个滋补的汤送来。”姚令春预备着打电话,被董北山叫停,“你呀,是带对了,青萝就是爱吃这些烤的rou。” 姚令春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怎么这场酒局的话题总是围绕着董北山的女伴,“其实我这次来。”董北山提了一杯酒,端着准备敬姚令春,慢悠悠说,“也是有事情要求兄弟你。” 有事相求就好,姚令春一听放下心来,这种酒局反而更加直接,他耐心的听着董北山接下来的话。 “青萝是我从终南山里接来的一株小仙草,这些年,也算是养的尽心尽力,现在呢,我就想着送青萝来北京来学学棋,兄弟你看看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好的老师,或者是愿意亲自接到身边调教调教。这孩子前半生挺苦,没父母爹娘,没兄弟姐妹,天地之间就这么独一个孤零零的。我管得了她一时,管不住她一世,这是命里注定的。如果有你照顾,那算是她后半辈子的福气,我也就不cao心了。” 青萝暗暗在心里说苦什么,我过得好着呢。却知道这会儿不能反驳也不能插话,这是董北山出来前与她约法三章过的。董北山说,吃饭的时候不许她口快插嘴,否则就不管她的事了。青萝满心里想的都是姚令春,自然拍胸脯保证。 到底男人更懂男人。面对这样的请求,姚令春当然不能大大咧咧的顺手接过来,又不是什么摆件字画,可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虽然青萝长得漂亮性格也活泼,更有点玄之又玄的能力,但是也得顾忌青萝本人的想法啊。 姚令春斟酌着开口,“这,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许小姐她...” 听到自己的名字,青萝抬头望了姚令春一眼,虽不说话,眼里却有女孩的钟情和隐藏不了的期待,像水田里粼粼的波光闪动,风一吹就是按不下去的涟漪阵阵。年长十岁的姚令春当然读懂了这眼神里的情思,话头被这似嗔似怨似喜似羞的一眼截住,话说不下去,就抵着杯子在唇边笑了一下。 “可诗经里也说得好啊,茑与女萝,施于松柏,这未见君子呢,忧心奕奕,可这见到君子了啊,就庶几有臧,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小青萝呢,可一门心思全在这儿了。”董北山拽两句文,揭开了青萝的暗恋情思,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一点就透了。 “北山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行,但我围棋也就是童子功,真说好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没开春就意外得了这样一个对他有意的美人,姚令春心情愉悦但嘴上仍旧说着谦虚的话。 “哪能呢,你也不用太牵挂这边,我给小青萝置办好了个公寓,在北海公园那块儿,你有空呢,多去指点指点她。”董北山明牌自己已经安顿好一切,姚令春只需安然享用这份金屋藏娇的郎情妾意就好。 等酒宴散场的时候,已是深夜,又飘了些小雪,姚令春不是急色的人,只是嘱咐董北山把青萝安置好,自己也让司机开车回家了。 进了家里,佣人们说太太还在书房忙,姚令春进了书房,果然看见他妻子方以柔还坐在电脑旁边紧盯着手机屏幕。虽然是居家办公,但方以柔仍然身着一身得体的pianoloro的针织羊毛连衣裙,配了一串极难得的品红孔克珠项链,脚踩着Manolo blahnik经典的宝蓝色四方钻扣高跟鞋。正处在会议的间隙,方以柔见姚令春回来了,略亲热打了个招呼,招手让他来看材料。 “你看这两种纸,哪个好?”方以柔把两份特种纸拿来。 喝了点儿酒的姚令春戴上眼镜,试图辨别出区别,方以柔又再次询问,“一个是珍珠白,一个是象牙白,你看哪个好?” 色觉实在没有那么敏锐的姚令春说,“要不选这个颜色浅点儿的?” “和我想的一样,这个颜色久看更柔和,印刷字迹也清晰。我一会儿开会就让他们拿这个颜色再出一稿。今天董北山大老远的从东北来找你吃饭,什么事啊?”方以柔端着马克杯,茶杯里放着热气腾腾的rou桂燕麦奶。 “哦,北山领来了一个女孩,想着放我身边。”姚令春没想藏着掖着,干脆说了。 “他?北山还能干这事?这种事一般不都得是咱们斐总干么,”方以柔并没有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事件本身上,她更好奇事件的执行者竟然是这个意想不到的人。还没等姚令春多做解释,方以柔又自己给了答案,“哦不对,邓斐要有什么好东西,肯定自己先昧下了。”一番先肯定再否定的说笑,无形间消弭了多个女伴儿这件事的微妙。 在方以柔心里,这个聊天完全可以引导对她自身更有利的方向,她心明眼亮,迅速在心里将两件事捏在一起:“既然聊到你几个好兄弟了。”方以柔放下马克杯,站起身来,牵着姚令春的手,推心置腹的说,“Mason,等你们假期结束开始上班的时候,我想提议基金会更大的决策自主权。”方以柔顿了一下,手指在他手上比划出一个数目,说,“最起码这个金额以下的资金决策不需要走集团监事会的流程了,我希望你能替我争取。” 方以柔全部的事业心都在教育基金会上,而姚令春又是集团的三号董事,此时姚令春的支持是她必须争取的依靠,姚令春明白这是一场筹码交换,但这也是妻子的心愿,“好,你把提案写好,我到时候摆上台面讲。” 得到了丈夫支持的方以柔很是欣慰,拿出笔记本记下待办事项,又重重画了几道线,加深强调。叮咚的会议声上线,打搅了这对事业伉俪的和谐,“你是不是还要开会,我不打扰你了,别太辛苦了。”姚令春打算离开,方以柔做着会议的准备,转头对丈夫说,“嗯,你也是。我工作就这个性质,昼夜颠倒的,还满世界飞,你那边。”她含糊的指代,“你那边,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去。” 他们夫妻默契,不言自明。姚令春自然明白方以柔的意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那边打过招呼不会打扰你的事业,你也多注意身体。” 方以柔得体一笑:“好,你也多注意身体。” 或许是觉得方以柔的笑容有一点点疲惫,姚令春又再次强调:“小柔,你放心,我当初说过的话不会变,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尽管去,我不会阻拦,也不会做不讲理的恶人,毕竟咱们结婚前就说好了的。” 纵然方才有一些复杂,现在也已经飞快调理好了的方以柔笑笑:“你放心,现在先拼事业,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不会苦着我自己的,又没有好处。你快去吧。” 离开书房前,方以柔已经又端坐在电脑前,应对另一场会议,姚令春看着妻子的侧影,他有些时候真的佩服这个女人,永远能把所有的想法按照计划完成,主动问自己要不要结婚,联姻加强彼此的力量,结婚之后利索地分割原有家族的财产配置,彻底和边缘化的,不受重视的过往说再见。也许方以柔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妻子,但绝对是他如虎添翼的事业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