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巴托斯
夜幕初至，夕阳的尾翼还在天边闪烁最后的光点，窸窸窣窣的嚎叫已经伴随夜的浪潮肆意翻滚，自从五年多前那一场毁灭世界的序幕，尸潮的呻吟就成为小型基地每夜可怖的安眠曲。 巡逻的卫兵微微低头，看向城外无意识开始聚拢的丧尸，年轻的盗贼也有生命的渴望，猛然哆嗦一下，抬头收起视线。 最后的色彩淹没在尽头，今夜无月，注定墙外彻底的冷漠和一双双阴寒的双眼。浓重的黑似乎流动着斑驳的色彩，却又像梦境萦绕破碎真实，盗贼一个回首，看着身后空荡的顶峰，为自己的草木皆兵发出深深的叹息。 这样的夜晚除了丧尸还能有什么，巡逻的盗贼感到好笑，放入口袋紧握警报器的手刚刚拿出，只感到后脑勺一阵刺痛。 意识的最后，红色的头发悄然晃过，任微弱的火光洗礼，像是另一团燃烧的火焰。 蒙面的红发青年扫过昏迷的盗贼，三下五除二捆绑住对方，随手丢在角落。他对着黑暗之中的某个方向做个手势，几道身影迅速隐没入基地。 “我还以为你会大白天直接闯入呢。” 轻快的声音突兀传出，让青年的身形微微一顿，很快恢复正常。 “人手不够。”迪卢克平静开口，视线时刻落在周围的环境，丧尸的嘶吼依然在连绵。 “那就是说你准备占用这个基地喽～”少年的嗓音清澈而俏皮，灵巧的身影在迪卢克身边闪现。宽阔的斗篷遮蔽来人的面容，唯有两条渐变的发辫随着动作摇摆。倘若仔细就会发现，闪现之人脚跟根本没有落地，而是随意飘浮在半空，仿佛拥有隐形的羽翼。 “别捣乱。”迪卢克没有回答，表情冷淡扫向旁边的少年，做出言简意赅的警告。 “好好好，别这么紧张。要知道我离开骑士军团这么久，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自由人了，四舍五入一下，咱们可都有自由两个字，是自己人啊！等这块基地打下来以后，老爷可一定要办庆功宴上请我喝两杯酒啊！苹果酿就可以。” 迪卢克像是完全没听见旁边的叽叽喳喳，身躯微倾，脚后跟发力，已经和他黑色的外衣一样融入黑暗……被一道风墙挡住。 “巴巴托斯。”青年的一字一顿念出少年的称号。 “唉嘿，是温迪，温——迪——老爷你也不想天天被我喊暗夜英雄阁下吧。”罪魁祸首吐了吐舌头，随手解开无形的风墙。 温迪笑着开口，“唉唉，总之别这么小气嘛老爷，至少把别人的话听完，否则很不礼貌哦。” “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温迪已经被万箭穿心。 “我知道上一次遇见愚人众让你吃了点小亏，现在稍微有些缺人手，才要着急敲定新的基地——本人可是很愿意给你提供帮助的。欸嘿，报酬方面苹果酒我都可以不要，只要稍微换点其他。” 迪卢克的表情写着冷漠。 温迪继续说道：“听说这里是盗宝团的一块很重要的性奴销售点，似乎不少高质量的孩子都会被送到这里中转，回头再高价卖出，喂喂喂，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好吧，我确实对两个人，嗯，可能是三个有点兴趣，都说了我不是那种人喂！收起你的嫌弃脸。” 温迪难得有些苦恼，虽然假装的成分占据九成，他抬手指了指基地的某个方向，“就那里，交给我。刚好你不是缺人手吗，等我打量完就还你。” “……异能者？”迪卢克无视各种废话，得出最重要的结论。 “聪明人。”温迪打个响指，对着迪卢克wink了一下。 “其中的风系小家伙可是不得了哦，天赋大概就不钟离老爷子的夜叉差一点，咱们风系帅哥后继有人了，唔，当然，没人比得过我可爱。” 对此，迪卢克不想也懒得回复。 红发青年的心中另有思量。 异能者虽然百里挑一，对于从骑士军团离开，自身是A级的迪卢克来说，大部分异能者和路边的大白菜没有多少区别，温迪就更是如此。 能让巴巴托斯看中，甚至说有将近护法夜叉的天赋……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温迪有的没的的碎碎念还在旁边扰乱，基地的中心陡然迸溅出红光，警告的声音打破丧尸的合唱，伴随温迪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呀，好像出了点小意外。” “……人随便你，记得帮忙。” 迪卢克没有风凉话的闲情，话语未落已经冲向了事故点，敏捷的身形在房屋之间跳动，顷刻不见踪影。 …… 名叫温迪的少年看向已经消失的青年，悠悠叹息几乎有些无趣，骤然的微风吹开少年的斗篷，露出和声音一样干净的五官。唯一的突兀要数少年的左眼，青色的面具像是奇特的眼罩，遮蔽温迪左边的大部分区域，只在眼眶留下狭小的空间提供视线的支持。 少年眨了眨眼睛，目光继续落在刚刚指向的中转站。 一声喃喃淹没在空中，注定不会平凡的夜晚。 “嗯……虽然另外两个，更加特别才是。 ” …… …… 十分钟前。 中转站。 “集中在一点，保持专注，想象一个面团正在把它揉捏然后压缩……” 温和的声音在囚笼之中回响，是空耐心的指导。 白发少年微微锁住眉头，锐利的风场在他手心之中压缩，过度的强压放出破音的声响。 狂舞的风团剧烈进行挣扎，然而他的控制者没有放弃的想法，收敛的气势将力量再次扩大，终于，砰一声，以此为中心的一阵微风吹动周围的衣衫，风压散去以后，一枚只有指甲大小的风场成功凝聚而出。 即便对于万叶的天赋早有预料，空依然真诚发出称赞，“太棒了，万叶。” 小巧的风刃摇摆一瞬，重新溶解入四周，枫原万叶长舒口气，放下手腕。他看向给予鼓励的空，露出一个微笑。 围观全过程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小幅度开始鼓掌，荧更是把骄傲写在脸上。 “是空的指导好。” 枫原万叶含蓄接受着空的鼓励，赤色的眼眸微微垂落下温柔。 “自由旗帜的进入应该已经快了，一会儿你保持刚刚的控制方法，切开栏杆不会有问题，之后的苦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空的回答是轻轻拥抱着万叶——虽说两人的姿势也和抱一起没有区别。 金发的少年转头看向周围希冀的目光。 “大家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离开。” 所有人齐刷刷点头。 “我一直相信哥哥。”荧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空没有解释自己突然了解一切的原因，但因为荧完全信任着血亲，而枫原万叶又是纯粹的包容态度，所以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三人就如同奇迹的诞生。 空其实不愿意成为奇迹。 重生之前的他背负过太多的枷锁，但是重新看见生命之中重要的存在依然鲜活，他以为彻底冰冷的血管还是开始流淌。 空对着周围人给予安抚的视线，这份沉稳与温柔的神情落在万叶眼中，哪怕是真正的神明也无法给予。 “空。”枫原万叶的呼唤很轻，他看着少年闻声转过头，目光重新只装着他。 “嗯？” 虽然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但空已经明白万叶闪烁的视线是怎样的含义，“……怎么还要啊。”他虽然嘴上有些呢喃，动作却一点没有迟疑，俯身吻住了枫原万叶。 年轻的两个少年拥吻在一起，从空的温和引导变成万叶的步步为营，交换气息的时候，万叶抬手温柔捧住空的脸颊，获取完全主导的地位。 交缠的舌头吮吸时发出微妙的水声，空的腰微微发软，立刻被枫原万叶温柔扶住。 荧实在想夸赞自己的适应能力，已经能做到熟练转移视线，和其他十几位少男少女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数羊，给这两个上瘾的男男一点假装的空间。 若非随时可能开始逃亡，枫原万叶实在不想放开这份过去无比渴望、柔软温暖的唇瓣，勉强让自己停下索取的动作，枫原万叶的嘴唇又在空发红的眼角边缠绵。 一吻结束，看着空还在轻轻喘息，枫原万叶不禁有些担心。 “空，我这样摄取真的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吗？” 哪怕空没有解释骤然突破到C级的原因，枫原万叶的智慧也足够他考虑到很多。 白发的少年眼中带着忧虑。 “不用担心，相信我。”空喘了口气，暗叹自己的吻技怎么好像也和重生一样变差了。 不，应该说虽然交换体液进行增幅是目的之一，比起过去万叶纯粹的点到为止、公办公事，此时枫原万叶的索吻明显更多是情感的需要。 ……所以格外生猛。 可恶，天赋不用在这里表现啊。空哭笑不得。 空并没有对万叶说假话。 第一次给枫原万叶“增幅”的时候差点透支是真的，现在能够承受也是真的。 毕竟如今这个身体没有经过任何异能训练，就算早已觉醒，等级顶多在D级和E级之间，只比菜鸡多了一个半个战力。但俗话说得好，越用越顺心，供养了一天万叶这种顶级的苗子，空的cao控力已经开始迅速恢复，突破到C级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他的能力本就极其夸张，A级的时候可是在持续供养钟离这种S级怪物的同时，还和其他千岩之城的顶尖异能者…… 某些绝不算特别美好的记忆涌现空的大脑，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动摇。 枫原万叶一直在关注空的变化，他并不在意空的隐藏，只要那份灵魂是他爱的那一个，善于隐藏的白发少年愿意做出等待。 所以枫原万叶只是亲了亲空的嘴唇，用额头抵住在空的额头，他柔声说道。 “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空的眼中只剩下无奈，他可真被万叶吃得死死的了。 虽说沉浮于绝望的人早已失去曾经的天真，炽热的情感遭受不可挽回的磨损，空依然愿意给万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金发少年松懈下神经闭上眼睛，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怀抱。 两人的腻歪没有持续多久，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出现，牢笼随之颤抖。本就不算牢靠的天花板哗啦掉落碎屑，吓得蜷缩起来的少男少女们开始紧张颤抖。 “空。”枫原万叶开口。 “……不对。”预判的错误让空眼神闪过疑惑，这份爆炸在重生的记忆之中可没有出现，运筹帷幄的计划还未开始就被破坏，但这并不是停滞不前的理由。 空他迅速冷静做出判断，对枫原万叶点了点头。 走一步看一步了。 空牵住荧的手，“我们走！” 伴随两个领导者起身，其他人的视线自然锁定过来。 锐利的风刀轻松切开栏杆，空和枫原万叶并排看紧，指引其他人小心锐利的切割面，年轻的孩子们已经有人开始喜悦，但空丝毫没有轻松的打算。 他明明清晰记得上个时间线的发展——当时绝望的自己和其他人没有多少区别，被万叶紧紧抱住柔声安慰，等待黑暗侵蚀的恐惧。 炽热的火光是从空中陡然划过的，透过高空的窗户给予一瞬间光明，随后嘈杂与慌乱开始传来。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发疯的看守猛然冲回囚笼，对着惊慌的少男少女发出怒吼：“那个恶魔来了，那个恶魔来了……都别活，你们也别想活！” 没等手无寸铁的囚徒们做出反应，冰冷的寒冰已经毫不犹豫袭来，展开这场毫无征兆的杀戮——血色染红视网膜的一切。 空至今还能回想那时面庞被血迹包裹的湿热。 虽然以后见过的血腥场面不计其数，这份尸潮以外的直面生死，还是在空的脑海留下深深的印记。 而现在，火系的异能没有在高空绽放，反而变成了未知的震颤。 空只能提起全部的警惕，在黑暗之中凭借自己强大的记忆开始指路，枫原万叶则贴在他背后，化作骑士无声用风刃扫清可能的障碍。 逃亡的队伍蹑手蹑脚前进，除了压低的脚步只有慌乱的呼吸。 这个走道其实并不算很长，但空走得很慢，爆炸还在耳边持续，震得人耳蜗有些发麻。 终于，转角的光芒还是出现在眼前。 空捏了一下荧的手心表示安抚，双子的默契足够少女了解哥哥的含义，荧轻轻点头，松开牵住空的手和大队伍走在一起。 保证荧后退以后，空给予了万叶一个眼神。 枫原万叶心中了然，和空并肩转入拐角之中，视线豁然开朗。 出乎意料地，想象的凌乱和战斗的痕迹并没有在眼前出现，节能灯照亮的房间简陋而普通，老旧的电风扇还在突突吹着热风。 一切是那么的安静，与外面的轰鸣过去格格不入。 枫原万叶的侦查力随着异能的升级也在扩展，他粗略扫过房屋，便僵硬身体将视线向房顶转移。 空随着万叶的目光看去，下一瞬，荒谬感让他的大脑暂时陷入空白。 在这短短的路途中，空已经想过各种的可能，比如某些意外的原因导致自由旗帜的人被提前发现，又或者两个守卫有谁发生意外……然而各种想法在事实面前都没有任何的关联。 空望着头顶的景象：昨天还在他们面前摇晃，用贪婪的眼神扫视他们的两个守卫紧闭着眼睛，已然陷入昏迷。最诡异的是他们的位置——两个人的后背都贴紧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如果不是空感受到异样的微风，恐怕会怀疑两个人被什么强力胶黏在了上面。 两个空考虑了半天怎么拖住的敌人，就这么成为怪异的画面…… 没有比这更不好的结果了。 “嘛，终于来了啊。” 含糊不清的声音是突然传出的。 空的反应已经很快，枫原万叶比他更快，白发的少年凭借强大的天赋迅速调转着周围的微风，想要加速带着空退后—— 却没有成功。 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异能，陷入泥潭之中。枫原万叶只感觉对他格外温和亲近的风元素骤然紧绷起来，挣扎了几下就排斥脱离他的cao控，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反转凝聚，向着枫原万叶想要保护的金发少年那里包围。 “空、” 最后的瞬间只来得及呼喊，狂风就将枫原万叶猛然卷起，毫不客气甩飞白发的少年。枫原万叶的身躯狠狠摔在不远处的墙壁，然后跌落在地发出吃痛的闷哼。 “万叶——！” 空自然感受到风的异常，但他毫无躲避的可能，狂风压制住他的身躯，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他整个人包裹，向着房间的角落飞去。 “抓住了～” 少年清澈的笑声回荡在房间，空只感觉什么闪到他的眼前，嘴唇已经被异物压住，他本能想拒绝，但是微风轻松撬开他的嘴巴，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进入空的口腔。 陌生而熟悉的气息让空僵直的身躯一震，他微微睁大眼睛，被迫和对方交换一个亲吻。 另一边，枫原万叶挣扎着起身试图再次控制风元素，但是同样的束缚轻松压制住他的动作。 “最好别和我抢控制权哦，新人，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再被排斥可不是飞出去这点伤害了。”语调轻快带着少年的特色，尾音却卷上一抹薄凉，空在这时看清眼前之人。 他认识那个面庞。 “风神……巴巴托斯。”空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你认识竟然我吗？真是，我还以为我已经很低调了——别这么拘谨，平常叫我温迪就好了哦。” 温迪勾起嘴角：“唔……先不管称号这种东西了，你的异能真是不可思议，美味的气息飘了好远好远，风儿都高兴坏了。真是不枉我专门飞过来，这味道比苹果酒的滋味还要好十倍，完全会上瘾的啊。” 少年拥有一张颇为出色的皮囊，深邃的蒙德五官精致俏丽，此时像是幼猫一样用没有面具的面颊蹭着空的脖颈，灵巧的舌头舔走少年嘴角的晶莹，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当然，这样的缠绵在空眼中和蝮蛇之吻没有区别。 “……你，您为什么会在这里。”空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风神巴巴托斯，已知的三神之一，也是蒙德最大势力——骑士军团的建立者与守护者。与雷神巴尔一样，巴巴托斯的信息同样极其稀少，而且行踪更加不定，第二次尸潮大爆发以后，甚至直接下落不明。 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巴巴托斯的强大，因为想要得到神明的称号就注定一点——他也是“S”级的怪物。 “嗯？”千风绝对的王者微微歪了头：“刚刚不是说了吗？是你的味道太香甜了。” 对于空警戒的态度，温迪似乎非常惋惜，语调更多几分撒娇：“别这样看我嘛，我只是忍不住想尝尝味道……还好我意志力非常坚定哦，到了我们这个级别其实更容易上瘾——如果是钟离那老爷子，尝过说不定会把你永远关住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吐槽，空的身躯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嗯？温迪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眨了眨眼睛迅速将之掩盖。 自顾自说着，温迪的手臂已经勾住空的后颈，将酒香的吐息喷洒在金发少年的耳垂。 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期待。 “你叫什么名字？啊，对了，空。” “呐，空，你的异能实在太棒了，增幅的方式应该是体液交换吧，还真是比较少见的条件，虽然我不讨厌就是了。” 他用最无辜的语调说出一个请求。 “啊，有了！要不要试着……和我做一次。” 枫原万叶的瞳孔猛然收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