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毕业（剧情）

    雨水浸润的季节里，林芙月迎来了毕业典礼。

    盛大的仪式让整个校园陷入了狂欢的热烈氛围，往日通常由落叶铺成的校道上，此刻铺满了鲜花花瓣和礼花彩片。穿着学士服的莘莘学子们按照专业排成队列，在亲人朋友的夹道恭贺中走向礼堂。

    “花花！花花——”极具穿透力和辨识度的兴奋呼喊让林芙月未见人影便先笑开，她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正在兴高采烈地大大挥舞着双臂、努力蹦高的闺蜜应宁，以及她数年如一日的忠实护卫父亲应尨。

    林芙月也举起双臂热情挥动，示意自己看到了，不料应宁一见，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加激动起来，又蹦又叫，闹得应父干脆一把将她抱起坐在他臂弯，顺利成了全场令人瞩目的最高点。

    走过应家父女带来的欢乐，林芙月随队伍快要走入礼堂时，看见了她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他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清朗俊雅的气质在一众金发碧眼中独树一帜，绝无可能错认。

    她看向他，他也正侧首望来，相视而笑的一瞬间，天宫的月色淌成玉露，高山的薄雪化作春水——风月无边尽在前，诸多爱语不必言。

    于是林芙月安然步入这场告别的典礼与启程的仪式，去接受祝福、表达感恩，聆听畅想、高歌青春。

    校长为她拨穗，真诚地用不甚标准的中文祝她“前程似锦”，林芙月惊喜地拥抱这个可爱的胖老头，在照片中留下灿烂的笑容。

    典礼结束的那一刻，林芙月有些恍然。回首四年，那些挠头熬夜钻研的学识，那些辗转反侧纠结的情思，那些理性冲动兼具的行动……一切成往事，而往事又塑成了她的今时今日。

    幸而无悔无怨。

    亢奋的情绪直到典礼结束还在影响着林芙月，她久违地捡起孩童心性，和应宁在校园中四处玩闹拍照。两位父亲跟在她们后面，一位浅笑儒雅，一位板面寡言，却都是任由她们撒欢搞怪，不曾出言阻止。

    林芙月留下了在校园每个角落的照片，也留下了与同学、与路人的众多照片。

    她和应宁见到了于春霖，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是他jiejie，一位英姿飒爽的长发御姐。于姐爽朗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虽然穿着颇具精英风格的职业套装，但戴着的巨大圆形耳环却张扬着她的不羁。

    “我们家小雨比较内向，在学校多谢你关照啦！”于姐热情地拥抱林芙月，“还是女孩子好，臭小子长大了都不喜欢和jiejie贴贴了。”

    于春霖在她身后露出似有些无奈的表情。

    林芙月看看于姐，又看看于春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关于他的求不得、他的不可说。

    保重啊小雨——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于春霖知晓她看出来了，只浅浅苦笑。

    也未多聊，于姐因工作提前离开了。于春霖说话做事同常人弟弟无二，叮嘱她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被她笑骂“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转过头来，于春霖也不等林芙月发话，便先发制人：“你的那位是他？”眼神暗示地向后瞟去。

    林芙月回头看去，见父亲同应父远远站着似在闲聊，看她转头，眼神流露出几分询问。林芙月弯了笑眼，又看向于春霖认真道：“就是他。我爸。”

    应宁在旁边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介绍：“另外一个是我爸爸。”

    “挺好的。”于春霖难得露出一个带了几分真心的笑容，“你们都很幸福。”

    “你也要去找寻幸福啊，小雨，别那么苦着自己。”林芙月心疼地劝他。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实现。”于春霖神色淡淡，显然并不能听进去她的劝慰，“你们很幸运，好好珍惜。我看起来虽苦，其实习惯了，已经不觉得苦了，不必过多担忧我。”

    “你这个人好奇怪，怎么要自讨苦吃呢？”应宁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不赞同于春霖的悲观厌世，“不能实现的愿望要么干脆舍弃，要么就千方百计、无论如何迂回也得达成，总是自叹自苦，有什么意思！”

    于春霖不反感应宁的率真，笑着回她：“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我的难处却是主动权并不在我，一颗心如何着落全凭了那人拿捏，唯恨自己不争气。”

    “那你真是爱惨了对方了。”应宁不执着分辩，闻言流露出几分同情，“你自个儿怕也是享受着这种拿捏，只担心捅穿了窗户纸，往后便连这点儿关注也得不到了。”

    于春霖默然，三人都知道应宁是说准了。

    “不说这些，来日方长，谁知道日后有没有变数呢？”林芙月打了圆场，一杆子将解决不了的问题支到日后，“今天是毕业典礼，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享受这在校的最后一天！”

    是呢，总归来日方长，不如纵情当下。

    很快林芙月就遇到了她曾“纵情当下”的后果。

    捧着蓝色的小花束，曾经的“小奶狗”正眼巴巴地看过来。林芙月扶额，还真是该来的一个不落。

    打好招呼，林芙月独自走向她的前任。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仿佛没心没肺的渣女，她这般笑着问候。

    “狠心的女人，你明知道我不会好。”James故作哀怨地看着她。

    林芙月便知道他已经走出来了，毫不顾忌地笑出幸灾乐祸的效果，拍拍他肩膀道：“真抱歉，让你遇上我这么个狠心的女人。”

    James叹了口气，无奈地把手中的花束递向她：“即便如此，你还是该死的令人着迷。毕业快乐。”

    “唔——勿忘我。”林芙月垂眸看了一眼蓝色花束，微笑抬眼与男生对视，“比起我，它和你的蓝眼更相配。”

    “谢谢你的祝福，James。”步步缓慢后退，林芙月朝他笑着告别，“我找到那个相爱的人了。对不起，曾伤害你……希望你也可以找到真爱。再见啦！”

    道完告别，她转身离去，洒脱的姿态一如他对她倾心之时。男生看着送不出去的花束，摇摇头笑了：“果然是她会做的事。”

    ——不恋旧情，不负真爱。

    但还是忍不住会嫉妒……那个找到了Luna的心的家伙啊。

    James不由向她奔赴的方向望去。一名身姿出众的男子似有所感，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视线稍触即分，专注地回到了女生的身上，并不多为他分出精力。

    他们的故事，已经与这位年轻的男士无关了。

    毕业晚会上，林芙月喝多了酒，软在林风行身上傻笑。她酒量不行，红酒都能醉，酒品倒是不错，不吵不闹，只黏着林风行不肯撒手。

    林风行逗她：“月宝，怎么一直抱着爸爸呢？”

    “唔……”林芙月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要爸爸抱嘛……月宝乖……”

    应家父女倒是酒量都不错，这会儿应宁还能嘲笑林芙月：“花花，这可是红酒诶～原来你这么不能喝酒啊？”

    醉醺醺的林芙月却是能听到的，不仅听到了，还委屈上了：“我不要喝醉……唔……不要酒了……”

    应宁乐得捂着嘴前仰后合，被应尨教育道：“好了，别促狭了，这不是你好姐妹？”

    “哎呀，你好烦！”应宁羞恼，飞了他一眼，却也知道在姐妹父亲面前还是得讲点礼貌的，“林叔叔，花花这样也该回去了，需要我们送一下你们吗？”

    “不必……唔！月宝……”林风行本想婉拒，难耐女儿着实痴缠得厉害，只好改了主意，“那便麻烦了。”

    应家家大业大，国外也照样备了房产豪车，带了专职司机过来。

    上了车后，林芙月倒是安分了些，自顾自趴在林风行腿上睡去了。林风行松口气，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这才笑着向坐在对面的应家父女道谢。

    “没事的林叔叔，我和花花是好姐妹嘛！”应宁捧着热可可暖手，不在意地笑道，随后又露出一丝八卦的表情，“呃……林叔叔，我看花花对你，很是依赖哦？”

    林风行眉峰微动，客气回应：“确实，因她没有母亲，我平时对她多有娇宠，所以感情亲近些。我看应小姐与应家主感情也非常不错呢。”

    应宁与应尨对视一眼，讪笑道：“也还好啦……”话音未落，应尨已出声道：“不用避忌，我们父女同你们是一般的。”

    只见应尨目光沉沉，直视林风行道：“此情不易，多有艰辛，走在正常世道上的，更是多被世俗所妨。我家宁宁与你家孩子交情甚笃，以后若遇上难事尽管开口。”

    林风行与应家主对视片刻，手上不疾不徐地轻抚着女儿头发，不知思虑已滚过多少番，才露出如寻常般清朗的笑容。

    “如此，林某先谢过应家主和应小姐的深情厚谊了，有什么林某能帮上忙的地方，也请不用客气。”

    应尨斟了茶给他：“不会客气的。她们俩能玩得好，玩得开心，我们就高兴了，不是吗？”

    这时林芙月发出几声呓语，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轻蹙。林风行替她抚平眉头，笑容多了几分真实：“确实如此，不过是希望她平安快乐而已。”

    “那林叔叔，你对花花……接下来是怎么打算？”应宁更关心姐妹的未来，也因此向林风行讨一个态度。

    林风行并不觉得应宁冒犯，态度温和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都交给她主导。她不愿关系暴露于人前，总希望用行善换取心安，都无所谓。只要她开心，便只管尽情去做她想做的，我始终会全力支持她、守护她。”

    “若是有一天你们的关系暴露——”

    “我会不择手段阻止这个可能的发生。”林风行眼神骤然幽暗，仔细看去，他眼底还渐渐浸染上了逆鳞被触的疯狂，“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身败名裂亦无所畏惧，只要她仍然能行走在这世界的光明下……而心怀不轨者，无论是谁，也必付出其承担不起的代价。”

    应宁自诩见过狂徒无数，正因如此，她才会为林风行陡然释放的压迫感而心惊rou跳——那是不计代价、不择手段、不论生死也要达成目的的亡命之徒，才可能流露的气息。

    几乎让人幻视面前出现了一道……幽暗至吞噬一切邪恶、血腥、欲念的深渊。

    她很难想象眼前这位清雅男子也曾行过地狱，如果是这样……她那良善的好友承受得起这沉重的爱吗？

    应尨敏锐捕捉到女儿的情绪，安慰地靠过去展臂揽住她，为她定心撑腰的同时瞥了林风行一眼。

    不过几息时间，林风行敛去了暴起的情绪，他推了推有点下滑的眼镜，重新露出浅淡的微笑：“抱歉，惊吓到应小姐了。刚刚有些失态，世道磋磨，实在是有些场景连想象都令人痛不欲生，应家主应当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应尨眼眸半敛，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亦是一寒，肃着脸给林风行倒了茶。

    两个男人达成了无言默契，你一杯我一杯地以茶代酒闲谈人生。林芙月沉在梦中，应宁悄悄叹了口气：“好姐妹，该说不愧是姐妹吗？连这难走的路都踏上了同一条。”

    心念数转，看到林芙月眉目舒展、神情安宁，一副被照顾妥帖兀自酣眠的模样，应宁又多几分释然。难走又如何，总归已经做出了选择。得良人相伴，有好友作陪，这与世不容的路应当不至太过寂寞，何妨徐行？她倒是有些瞎cao心了。

    浅笑目送林家父女安全回到住处，应宁埋入她忠实的护卫、沉默的骑士怀中，贴贴蹭蹭吸足了能量，抬头展颜：“走吧，爸爸～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