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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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花纹渗着暗红色的血,像是盘柱的龙,血淋淋地与他对峙。 衬衫的碎屑已经沾在伤口里一段时间了,方宸不敢撕开,怕扯破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可就算隔着两侧布料,他也能通过那一层一层暗红血迹推测出刀口的深度。 方宸缓缓地抱着温凉。 而那人在发抖。 方宸很确定,温凉已经切断五感了,可他的身体竟还是会不自觉地发颤。 ...这该,有多疼啊。 方宸睫毛几乎不可见地颤抖着,他扶着温凉的身体,试图蹲在那人面前,想要将他背起来。 那双手却熟练地盘在了方宸的颈前,虚虚地绕了绕。 温凉的下颌搭在方宸的肩上,虚弱又断断续续的吐息打在方宸的侧颈:“...咳...嘶...” “你怎么醒了?!” 方宸一惊,格外小心地扶着温凉的手臂,在咫尺近距,将温凉的表情脸色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那人的任何一个表情。 温凉没说话,只是抓着方宸的手腕,慢慢地笑了笑。 他的睫毛在月色下晕着流光,瞳仁间所有的暗红都消散于纯粹的墨色,没有疯狂和偏执,很温和、很迷人。 一贯冷静的方宸,此刻的大脑像是塞满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堵在一起。 他喉结上下滑动,似有无数话想说,可最后,只垂下了头,右手牢牢地抓着温凉的腰,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地说道:“对不起。” “插我刀的...咳...又不是你...” 温凉无力地倒在方宸的肩上,脸色几近透明,勉强说出几句话来,全是带着颤音的气声,刚才勉力支撑的精神逐渐懈怠。 他埋在方宸侧颈,藏起了痛苦的表情,难以压住起伏的胸膛,急促的心跳依着衬衫便直接印在了方宸的心口。 方宸双手剧烈发颤,一只手扶着温凉的腿窝,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竟是将温凉打横抱了起来。 压在肩胛骨上的匕首因为变换姿势而渗出了血迹,guntang地沁入肌肤。 方宸险些脱手。 他咬着牙,将温凉向自己的肩上抱了抱,尽量不让自己勒到温凉的伤口。 “呼...” 温凉的呼吸guntang,身体的温度也高得吓人,双手却是冰着的,方宸脚步走得越来越急,像是埋头狂奔的一只月下野狼。 温凉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话,方宸连忙以侧耳贴近温凉的唇畔。 可蓦地,耳廓落了一个极柔软的吻。 克制而温柔,带着安抚宽慰,温和地落了下来,像是漫不经心的春风,毫不费力地拂过冬日僵冷的枝条。 “你放心...我死不了。这种程度的伤...不到一周就会好。所以...咳咳...” 温凉甚至以为他的小狐狸要哭了。 因为那永远狡黠高冷的眼睛里,浸了一层悔恨的水光,眼角也红了,看着怪可爱的。 温凉抬手,抹了抹方宸眼角软乎乎的红痕,勉强将断的一口气重新接了上去:“...干什么...要哭啊?” 方宸咬紧牙关,不说话,埋头赶路。 速度和平稳不可得兼,颠簸让温凉极轻地闷哼了一声,方宸放缓脚步,可又担心,按照这样流血的速度,等到了医务室,温凉就要变成一具干尸了。 方宸担心地看向温凉。 那人懒洋洋地掀了半只眼睛看他,脸上染着病态的红晕,憔悴又疲倦,唇色淡得快没了。 “...怎么不晕?晕过去,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 “想看你。” 三个字说得很稳,毫不迟疑。 温凉有无数个理由推拒方宸。 他过去未知的经历、分裂的人格、随时随地都会暴走的核心,这些都是一颗颗定/时炸/弹,害人害己。 他无法给方宸承诺,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住方宸。 而缺失的记忆导致的那些迟疑,对于无比骄傲的方宸来说,是最大的伤害。 温凉知道,他早就该离开,离所有人远远的。 可,看着方宸红着的眼眶,他忽然就舍不得走了。 “温凉!” 方宸见温凉出神,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温凉散着的视线重新聚焦,嘴唇勾了勾。 “我...咳咳...” 到底还是太过虚弱,只说了一个字就疼得冷汗往下掉。温凉不敢用力发声,只用口型说了自己‘不会死’之类的鬼话,方宸终于按捺不住,换作单手搂着温凉过肩,另一只手,搁在温凉的嘴边,堵住了他的鬼话连篇。 “就算你不容易死,但你会疼!你少废话,要么切断五感晕倒,要么,咬我。” 凶巴巴的小狼,露出了想要咬人的姿态。 压迫感十足,全是关心则乱。 温凉半张脸被方宸的手遮住,露出那双桃花似的眼睛,眼尾微微弯了一下。 不按照套路出牌的温美人,在方宸给的极限命题里,选了第三种。 方宸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用那双苍白的唇吻了吻他的手背,湿润、柔软。 “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温柔的唇语,轻易撩起无言的涟漪。 方宸再也无法忍耐,右手径直扣住温凉的后颈,仰头,用力地吻了过去。 唇齿纠缠,再难分离。 半是撕咬,半是舔舐,夹着带着血腥味的喘息,还有脱下骄傲和伪装的释怀。 方宸想。 他是输了。 输得没了最后的底线。 就算成为替身,就算,这辈子温凉都走不出哥哥的回忆。 就算奉上尊严,浴火化灰,在欲望中堕落沉沦。 他也认了。 假装看不到那残破的窟窿,假装读不懂那人撕裂躯壳里装着的挣扎和掩饰。 他心甘情愿地跳进温凉给他编制的温柔网里做梦。 不过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会面(一) 工会二号大楼,十五层。 这里是最高层,电梯入口处被工会保卫处的哨兵守护着,进出均是禁止。 电梯门慢慢打开。 有两只长靴缓缓踏出,裤脚笔直,军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净的细颈,高挑的马尾垂肩。她抬手,跟分列两边的看守小队打了个招呼。 “辛苦了。” “啊,是关巡察!”昏昏欲睡的守卫没有预料到关听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讷讷说道,“请关巡察稍等,我们这就向冯队长报告...” 关听雨摸摸守卫的脑袋,高级哨兵的压迫感十足,想要打小报告的守卫被钉在原地,僵硬地张着嘴,苦着脸冒冷汗。 “这才乖嘛。” 关听雨杏眼轻弯,走过第一个房间。 里面有几十个军医,聚在长桌前,满脸严肃地讨论着病情。 关听雨脚步顿了一下,纤指一戳:“这是把全公会的军医都请过来了?” 守在关听雨左手边的巡察队副队长桑洛说道:“是,队长。冯处长说了,要保证叶少将的性命无忧。” 关听雨疑惑:“冯伟那个滑不留手的,会这么好心?” 桑洛:“很善良。冯队长让人去找了工会医疗处长,但那个人说自己年纪大了,看不清伤口,得找二把手来。他又派人找了副处长,对方表示这种创伤不好治,加上叶少将体质特殊,怕副反应太大,治不了。又又又去找了下面的主任医师,他们纷纷表示要会诊讨论。所以,现在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军医都在里面开会。” 关听雨:“结果是?” 桑洛:“骨折、烧伤加上感染,虽然不至于死人,但不及时处理,也会发展成重症。现在,教授们正在讨论出一个绝对安全且不留疤痕的手术方案。” 关听雨:“……” 一个大男人,要什么不留疤痕。 她扶额,问道:“讨论多久了?” 桑洛:“这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听说已经讨论了四个小时了。” 关听雨:“……” 耳畔传来源源不断的争吵声、摔病例声、咳嗽声,不知道的,以为医疗组面对的是个怎样的极端珍稀案例。 “吵死了,让他们闭嘴。” 关听雨单指塞进耳道间,挥挥手,桑洛小跑着把门阖上了。 等回过身时,面对的就是单手叉腰,表情戏谑的关巡察长,显然,简简单单的关门没能让关听雨满意。 桑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