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63 . 脑雾 （预警）

    头痛欲裂，脑子昏沉得仿佛悬着千斤重的沉重物体。

    脑袋发出类似故障仪器一般窸窸窣窣的电流声，连接着纷杂思绪的众多神经像是生锈腐朽的器械一般难以顺畅转动。

    闭合的眼睛下方是不断浮现的光芒，急促闪烁的暗黄色光点在狭窄的缝隙里一步步迈向声嘶力竭的境地。

    怎么回事？

    王卿卿无法辨别自己正身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她只能忍着脑袋近乎爆炸性质的剧烈疼痛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是蔓延无边的黑暗，寂静无声的浓黑雾气几乎将周遭笼罩得完全，只有视野的边缘地带一点点地泛起了昏黄的蜡烛光源。

    这是哪里？

    王卿卿在混沌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她试图看清面前的视野，视网膜上却浑浊得像是蒙着一层膜质的黯淡蜘蛛网，让她无法看到更清晰的物体。

    无法正常视物的恐慌感很快就随着漫无边际的黑雾围裹在周身，让她原本平稳的心都开始变得惶然畏缩。

    她甚至不能感知到除却视觉之外的任何感知，包括触觉。

    没有一丝风，没有空气流动的细微感觉，她甚至感受不到手指缓慢张合的真实感。

    好像有点奇怪……

    不知过去了多久，抑或是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王卿卿近乎失智的斑驳思绪才被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所取代。

    即使只是一阵平常的电流声，在此刻近乎死寂的空间里也显得异常古怪可怖。

    “欢迎各位来到假面舞会。”

    伴随着一道极度失真的电子广播声，一阵疯狂又急促的圆舞曲音乐猛地在极尽的耳畔处响了起来。

    仿佛为了故意产生惊吓效果，陡然增加到极致的音量让毫无准备的王卿卿惊得发出了一声气音，这点压抑的音量却轻易地被奔涌而来的音乐淹没。

    噼啪作响的电流粗暴地掐断了她的思绪，视野边缘浮动的暗黄色光芒逐渐在声色中显形，模糊的光晕幻化成一樽樽黄铜制的三角烛台。

    烛台的光源将原本的晦暗空间照出了一片方地，王卿卿才意识到这里是举行假面舞会的宴会厅。

    她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根本就不打算给她足够的反应空间，空荡的宴会厅里毫无预兆地出现了黑压压的成片人影，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僵硬面具。

    黄铜三头烛台晃动着昏黄色火焰，他们虚伪的脸庞被这一边红一边蓝的光照亮，衬得异常诡异。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杯中流淌着猩红的液体。

    手掌带动杯体晃动时，血红色的液体总会在经过杯壁时留下黏稠的淡红痕迹。

    那就像是进入吸血鬼宴会的入场券，一场血腥的狂欢在人们的谈笑间火热展开。

    sao动的影子，旋转的笑容，飘散的谎言在充盈着人声的嘈杂里四处游荡。

    “……”

    王卿卿看得瞠目结舌，所有惊愕言语都无法顺利从喉间吐露。

    她的舌头仿佛正在被烫红的烙铁压制着，不管怎么移动着舌头，也只能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呵气声。

    她的脑袋云里雾里，无法明白此时的场面到底有什么意义，她只是尝试着从无法透气的压抑气氛中逃离。

    纵使王卿卿有意躲避那些窥视欲过于浓重的视线，也总会有一张脸跟着她。

    窥伺的眼神在每个夹缝之间穿行，决心将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完全解剖。

    他们甚至逐渐围成一个圆圈将她堵在最中心的位置，像是在举行着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

    她能够感觉到几乎逼仄到手肘后方的人体，能够嗅到腐烂变质的高档酒液，甚至能听到吸血鬼进食前喉咙中缓慢吞咽的恶心声响。

    “轰——”

    天花板上猛地掉落了一盏巨型的豪华水晶吊灯，破碎了一地的刺眼光芒将围困在周遭的人影全部轰散。

    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着的宴会厅大门也在此时展开，走廊处宣泄而出的耀眼光芒代表着存活的可能性。

    王卿卿不敢有所停留，立即朝着散发着明亮光线的地方尽力跑去。

    无数戴着面具的人影咆哮着化作瘦长幽灵在幽长的游轮走廊里胡乱浮现，尖声细语肆意纵声，形色缥缈的暗色披风在走廊之间任意穿行。

    她只能忽视着那些让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的嚣张暗影，一心一意地朝着视线最中心的光跑去。

    吸附在天花板上的灯盏嘶嘶作响，照射出来的灯光却很快被在身后逐渐坍缩被涌来的浓稠暗影吸收。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眼前的白光走廊与弥漫的无数道黑影瞬间杂糅成浑浊的马赛克。

    “滋啦——”

    王卿卿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眼皮像是被万千蚂蚁遮挡似的恶心发闷，她只能使劲从泛滥的黏腻感知中睁开眼睛。

    可还不等她完全睁眼，无穷无极的冰冷就攀上她的意识，紧跟而来的窒息感就差点将紧绷的大脑激出一片震荡蜂鸣声。

    “嘭——”

    只听见耳边后知后觉地传来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就像是突然坠海一般，所有狼藉水液都从四面八方铺涌而来，浩瀚无边的透明浪潮不断拍打着光滑坚硬的白色岩崖。

    王卿卿条件反射地想要从水中抽离，五指使劲抓着四周能够借力的东西。

    可她却惊恐地感受到自己的头顶正压着一道恶意的阻力，它在故意地阻止她往海面上游去。

    她在水中胡乱奔腾，流水却在奋力挣扎中拼命挤进口腔与气管，敞开的口鼻处满是成串的泡沫。

    “唔……呃……”

    王卿卿的瞳仁在水中激烈颤抖着，她死死地透过水面看向曲折的暗影，企图在铺天盖地涌来的死亡的奏鸣之中辨认那位饱含着浓重杀意的凶手。

    Ta是谁？

    王卿卿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她甚至没有可以施力的逃命空间，双手就像是棉花一般软绵绵的无法施力。

    在逐渐无力的挣扎之下，四周旋转的警报鸣叫变得越来越轻，慌乱的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弱。

    这具身体终于停止了挣扎，茫然抓着光滑岩壁的双手也失去力道，松开了五指。

    所有音节都终止在涨满的喉管回路里，让步于缓慢到来的窒息死亡，直到彻底长眠。

    ……

    她死了？

    王卿卿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不明情况下又死了一次。

    可即使她已经死去，她的视野却仍旧保持着某种超自然的运转，周遭的模糊景象缓慢地出现在水蒙蒙的视野里。

    四周的浅色瓷砖、白色浴缸和熟悉一致的干净摆设映入眼帘，成功地让王卿卿想起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的一场激烈情事。

    这里似乎是休息室的浴室？

    除却浴缸里已经不能动弹的女性尸体之外，旁侧还存在着一个人影。

    成片的阴影覆盖在他身上，王卿卿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不能分辨出性别，甚至连最基本的肤色都不能辨认，她只能感知到那人身上不加掩饰的危险杀意。

    大理石的瓷砖冷彻骨髓，难以抑制的恐慌情绪顺着冰凉的池水一点一滴地渗透了王卿卿的衣物，刺透了她的皮肤毛孔，连最深处的心灵都被刺骨寒冰狠狠震慑。

    Ta是谁？

    为什么要杀她？

    王卿卿的大部分神智已经被完全扼杀，所剩无几的本能意识驱使着她尽可能地观察着眼前这位始终被暗色包裹的神秘人。

    因为脑袋倒垂在水中的扭曲姿势，她只能在相当受限的固定视野里偷窥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哗——”

    锋利刀刃在头顶洒下来的灯光中折射出刺眼的寒光，锐利光芒映射到王卿卿已经快失去水分的干燥眼球上，让她本就狭窄的视野变得更加朦胧泛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裹挟着几分扭曲意味的冷笑绽放在那人的唇角，冰冷的恨意紧紧地覆盖在薄削的唇上。

    Ta没有迟疑，而是缓缓戴上了乳胶质地的手套。

    像是为了隔绝令人厌恶的致命细菌一般，Ta戴手套的动作缓慢而熟练，直到十根修长手指都穿进紧实的乳胶手套里。

    削尖如兽类獠牙的刀刃细致地划破手腕皮肤，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足以牵出撕咬神经的痛楚。

    所幸那些痛觉在经历死亡的浸泡后就变得微乎其微，王卿卿能够感受到的痛感已经大大减弱。

    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平静地面对神秘人正在对这具尸体进行着割腕工作的残酷行为。

    就像是在细心地雕琢着某种艺术品一般，Ta趁着血液未完全凝结的时候，利用刀尖慢慢地顺着筋脉的纹路刻画着图纹，刺破的肤rou如同毒蛇吐着舌信般留下蜿蜒曲折的血液痕迹。

    鲜活血液顺着手腕的弧度流淌进满缸的透明清水里，血液的赤红色素迅速扩散，不过一瞬就将所有清水都染成绝望的鲜红。

    而在水液完全变成无法退却的红潮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倒映在水面上的一张脸。

    好像……

    不太对劲。

    王卿卿难以深入思考，脱力死亡的脑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的思绪，只有沉重疲惫的坠落感不断拉扯着她下坠。

    意识逐渐消散，茫然得没有边界。

    直到所有感知退却，她都没能看清身边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