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根烟燃尽到底,林云笙垂着眼捻灭烟头。 所以呢,他现在又要失去陆钧行的爱了吗? 忽然,车窗被人敲响。 林云笙抬眼去看来人,见他脑门上布着薄薄的细汗,难掩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是一路跑来这里的。 “林老师,你这就要走了吗?”陆钧行的语气听着委屈坏了,“怎么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从小乔姐那里知道的。” “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脑子有些乱。”林云笙知道车里现在还飘着的烟味瞒不过陆钧行。 他的指腹下意识抚过指甲面,心里忍不住想,如果陆钧行都能为了这点小事一路跑到停车场来讨说法,他肯定很喜欢自己才对。 林云笙盯着自己眼前的人,犹豫了两秒,缓缓开口道:“陆钧行,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什么事?”陆钧行眼神迷茫。 林云笙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紧了又放开,耳鸣声忽地乍起,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是了,他最开始选择把手机塞回枕边、一整个下午都装作若无其事、直到现在都不敢把话挑明白,就是害怕自己又会迎来一个不留余地的“醒悟”。 事情太突然了,林云笙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失去陆钧行的准备。 “没什么。”林云笙摇了摇头,他发动汽车,cao纵着车窗向上,“拍摄结束了,你快回教室复习吧,我……” 林云笙要去找林暮南。 车窗严丝合缝地碰上了缓冲带,车内与车外的声音就此被完全隔开,林云笙后知后觉地止住声,他后面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林暮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去见一面林楚,林云笙认输,他去就是了。 可下一秒,林云笙却眼见着陆钧行堵在了自己的汽车前,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林云笙。” 林云笙被陆钧行的点名道姓惊了一个激灵,他握着手机,感受着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 “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林云笙没动。 “你要去哪里?”陆钧行不知道是觉察了什么,“我陪你去。” “你今晚有晚自习。” “没有,取消了。” “寝室晚上不是会查寝吗?” “我可以现在找老师请假。” 林云笙哑然,他被陆钧行笃定的话语洗劫一空,荒芜干瘪的泪腺起死回生,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陆钧行不由得放软了声调:“林老师,让我陪你吧。” 第72章 陆钧行每次都像这样堂而皇之地挤到林云笙的身边,仗着那双多情的眼睛与远超常人的共情能力,让年长者优柔寡断的思绪兀自凝结、断裂、一点点地风化殆尽。 从小到大,林云笙敏感又偏激地接收着兜头而来的疼痛,他试过仰赖婴孩的本能咿呀哭泣,但却没有得到父母的半点回应。 林云笙曾经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给自己买过一块小蛋糕。他偷来父亲裤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蛋糕上唯一的蜡烛,母亲摔盘子的叫骂声从门外传来,笔记本电脑播放着名为《超脱》的电影,里面正好演到一位热爱摄影的胖女生因为抑郁自杀。 刚上六年级的林云笙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十指交叠放在胸前,他许愿自己的mama能开开心心,爸爸要知错就改。 又或者是后来的某年春节,林云笙见母亲无心cao办,便自己提前学了几样菜式,失败又重来,反反复复之后终于做出了能端上桌的饭菜。 正当他准备喊母亲吃饭时,许久不见的外婆按响门铃,她进屋后拉着林云笙的手,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林楚三个多小时,让林云笙一定要念着mama的好,一定记得帮她讨公道,然后带着刘贤诗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家。 晚上十点,新年的第一天,窗外的烟花升起,林云笙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可能是因为凉了,可能是本来就难吃,他用筷子搅弄着盘里的食物,只觉得味如嚼蜡。 抑郁症是死神的唾液,它溶解掉林云笙所有的精力与希望。可大家都说人要往前走,于是林云笙又学着地把那些肮脏、粘稠、绝望的回忆不断向下压,直到他不再想起为止。 但是突然有一天,陆钧行出现了。 林云笙从前消化自我的防御措施就像狠狠地摔了一跤,他猝不及防地撞上脚趾,现在光是看着陆钧行便无法自制地委屈。 林云笙知道,自己过度流露的情绪不仅是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跌倒,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在捣乱。 他大概是把经年累月的矫情都藏进哪只脚趾里了,如今连同悲伤被一并磕破,全部扩散开来,流得到处都是。陆钧行是最无辜的,可他却要被迫承受自己性格里的劣根病。 林云笙也不是没有在午夜梦回惊醒时辗转反侧,他总担心自己答应陆钧行的告白会不会反倒害了人家。 万一等到很久的以后,比如陆钧行三十五岁了,而立之年,意气风发,自己却渐渐藏不住白发,抹再多护肤品也维持不住流逝了胶原蛋白的皮囊,接纳新知识的速度更是远远落后于对方,好像哪里都变得不太适配。 林云笙觉得自己再怎么自私自利也要有个限度,他的上齿咬着下嘴唇,温柔地劝道:“宝贝,你现在应该回去写把剩下的卷子写完,好好复习考试,不要为我分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