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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规军之间的差异也不过是一二年时间。
赵国此次战败蛰伏一段时间之后就又可以雄起,而秦国到时候却难以再发动一场兵事,到时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上党郡又落回赵国手中,秦军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将这二十万人带走?
那便更不可能了。
此处距离秦国路途遥远,别说二十万,便是两万敌军俘虏带回去之后都要考虑如何安置的问题,二十万人若是在半途哗变,秦军难免要吃个大亏。更何况赵国弹尽粮绝,秦国又能好上多少?虽然鼓励农桑,但是秦国本身国内运转制度还是以军工为先,最重要的是秦国本身的可耕地面积不多,此前虽是拿下了巴蜀地区得了些耕地,然巴蜀多雨地势复杂,河流时常泛滥,丰收和受灾总是交替着来。
秦国为此不得不在巴蜀之地花大力气治理,反而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退一步说,就算秦国当真将当地治理成功,要盘活一方水土也不是一二年之功,而等到此地能够反哺秦国更是需要十数年。
秦赵两国交战,恐怕也就是半饱对全饥,说白了就是半斤八两。
若不想此次战役白打,并且守不住战争成果,秦军就不可能将这二十万俘虏放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吕不韦看了眼煮完茶后在异人示意下坐在一旁的赵姬,手指轻轻捏了捏袖角,但面上依然是一副自若姿态“秦国的军功授爵制,逼得白起必须杀投降之人。”
“此前战役,秦军损失人数比起赵军要多,按照秦国的军功授爵制度,若不想受罚,他们就不得不杀死投降之人来抵消这份差额。”
按照秦国的制度来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绝对不允许的,老秦人本就地广人稀,人是他们的根本。这样的战役哪怕胜利了将领都要受到惩罚,兵士更是没有半点福利可以拿,何况秦国此前数次诱敌,加上赵军拼杀勇猛造成的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白起已经封无可封,就算受罚也不过是降个爵不痛不痒,但他必须给手下的兵士着想。
而这二十万降卒,便是平分下去都足够让兵士们都能升上一等不止了,所以如果他不杀俘,自家的兵就要吃亏。
异人自然也知道这个,他叹了口气,“我同武安侯面对面交谈过……”他沉默了下,还是含蓄说道“他是一个很温和之人。”
有些时候人做出的决定,未必是出于其本心,而是不得不为。
现如今的各国军队虽然募兵方式大同小异,现在诸国的军队,有的是将军的军队,有的是诸侯国王的军队,但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均是为了利益而战。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便是在此大环境下孕育出的文化,这些兵士的津贴微薄,就算是命没了能够留给家人的也就是一点点抚恤金,支撑着他们豁出命去拼杀的为的就是钱和权。
“一场战争拼死拼活若是最后没有半天晋升,反而要被罚……”吕不韦摇了摇头“日后秦兵哪里还会有愿意出战的呢?”
所以,秦军必须要杀投降者,也只有如此才可以喂饱出征的秦国大军。
如果说杀降是个错误的话,那么其根源就是在于秦国立身之本的军功授爵制度,所以——“若如今战时也罢,若是未来秦有意……此法不可再用。”
吕不韦话说一半,异人却是听懂了,他稍一思索后摇了摇头,“很难。”
“若秦国是一辆威武战车,那么商君花费百年时间,就是给这辆战车上装了轮子,而一辆已经飞驰起来的车不是想让它停就能停的。”
“但此法非改不可。”吕不韦垂下了眼帘“公子不妨试想,如今白起可以坑杀二十万战俘,靠的是一个出其不意,赵军没有想到秦军会将俘虏全数杀害所以投降,但是未来呢?”
“……先生是指?”
吕不韦微微抬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赵姬,恭敬道“夫人怀有小公子,我等说的问题过于血腥,夫人看……”
“无妨的,”异人摆摆手笑道,表情浑不在意:“先生有所不知,我这孩儿最是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话题。”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习惯性得就想要摸摸赵姬的肚子,然而看见对面是吕不韦赶紧收手,但举到半空的手无处落下,收回又过于奇怪,异人灵机一动落在了吕不韦的手上。
他握住了吕不韦的手道“还烦劳先生连同我儿一起教了叭。”
突然被握住手的吕不韦犹疑得看了眼满脸热枕的异人,再看了眼平静的赵姬,视线又落到了赵姬的腹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过当异人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之后,他赶紧收敛心神,言道“不韦妄言一句,自今日之后,秦之战役恐怕再也遇不上一支愿意投降的军队了。”
投降了也是死,哪个兵士还会投降?男儿郎自有血性在,纵然贪生却也不愿意尊严被人践踏,秦军杀降的消息一经传出,日后秦军便再也遇不到一支降兵。敌军不愿意投降,那也就意味着秦军所面对的每一场战役都会是一场恶战。
吕不韦的言下之意,异人听懂了。
“秦若是只想做一个霸主,便可继续以此道治国,而如果秦想要拥有更多……便不得不考虑各国之势。”
如果秦军所有的敌人都不准备投降而是选择奋力一战的话,那也就意味着秦军所有的行为都是事倍功半,这浪费的一半力量自是毫无意义。
异人双眼骤缩,拥有更多……这四个子看似普普通通,却让他本能得为了其中的隐喻而欢喜。这是藏在老秦人血脉中的执着。从他们因站队失败成为周王朝的炮灰那一日开始,就将之在一代一代中传承了近八百年的执念——总有一天,他们会从被驱逐的极西之地归来,夺回他们应有的一切。
便是性格温厚的异人也不例外,他自己可能并未察觉,但事实上他的眼眸之中透露出了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那是一种藏在平静湖泊下头暗自涌动的激流,因为吕不韦的一句话,无意间翻涌了下。
这一抹光亮恰恰被吕不韦捕捉到了,他不动声色得继续说道“商君之计为强国之道,然而强道虽好,却并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它的代价就是——被征服者心中的悲恨怨毒。一旦力量衰竭,天下人将全是你的敌人。”
这算什么代价?异人听到这番话颇有些不以为然。
作为秦国的王孙,他自不会去想秦国会有衰败的一日。而且被征服者哪有心悦诚服一说?哪块被夺走的土地上当地人是欢喜送上的?秦国夺来那么多土地,当地的百姓初时又多么不甘仇恨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秦国一征兵便争相报名?
“那如果,有一日秦国一统天下,自此再无仗可打,无爵可封了呢?”吕不韦倾身问道,他双眼微眯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