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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周令渊有杀父弑君之心,他记着从前因章氏而生的父子疏离,并未动杀心。哪怕周令渊罪责深重,仍只禁足处置,盼他能听进去周骊音的劝说,迷途知返。 而今,所有的希冀彻底落空。 半年多的禁闭与宽容,他未能思过悔悟,仍毫不迟疑地选了章家。 终究是父子离心,强留不住。 nongnong的失望袭上心间,永穆帝有些疲累似的,伸手去扶拱桥上的白玉栏杆。随身的内侍眼疾手快,忙将他搀住,低声道:“皇上走这么长的路,也累了,不如乘辇吧?这会儿露气重,走得久了,于龙体也无益处。” “嗯。”永穆帝沉声颔首,待步辇过来,坐了上去。 临行前,他朝贺通摆了摆手,“他既要走,就随他去吧。不必追踪,也无需设防查问,将人手都撤回,安心戍卫宫禁。涉事宫人中,未经朕授意私自通贼的,尽数处死。”说罢,疲惫地阖上眼,揉了揉鬓角。 …… 今日并无朝会,盛煜先去了玄镜司的衙署。 因刚得了个娇娇软软的小千金,魏鸾又安然无恙,他的脚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轻快,就连那张惯常冷硬威仪的脸上都挂了笑容。玄镜司值守的侍卫们看惯了他的冷厉,陡然瞧见嘴角的一丝笑容,几乎怀疑是眼花了。 倒是赵峻和虞渊知道魏鸾产期将近,瞧见这模样,心里明白了八分。 问了问,果然盛煜笑意更浓,眉头微扬。 “生了,母女平安。” 一贯的吝于言辞,语气却极为愉快,神情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赵峻和虞渊默默对视了一眼。 虞渊久在京城,且手里过的多半是文书卷宗,碰见中意的姑娘后,禀明盛煜和永穆帝,已然成婚。倒是赵峻性子颇粗豪,自打进了玄镜司,便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四处奔波杀伐,年纪已过三十,却连朵桃花的影子都没碰见。 后起之秀都有女儿了,他却仍在打光棍。 对视之间,赵峻神情复杂。 盛煜拂袖坐到案后,手里翻看今晨送来的卷宗,余光瞥见赵峻的脸,不咸不淡地道:“老大不小的,也该成家了。往后多留意。”说话之间,大抵是想起了自家娇妻幼女,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赵峻被两面夹击,目瞪口呆。 外头便在此时传来宫中内侍的声音,是永穆帝跟前传口谕的,说皇上有事召见盛统领,请他即刻入宫。 盛煜闻召,遂随他而去。 到得麟德殿里,并不见时相和沈相的踪影,就连贴身伺候的内侍都被屏到殿外,掩门闭窗。盛煜心中稍诧,孤身进到殿里,就见永穆帝孑然坐在御案后面,跟前茶香袅袅,神情平静而稍觉凝重。 在盛煜行礼后,他随意抬了抬手。 “昨晚废太子走了,跟着章孝温派来的人手。”永穆帝侧靠在龙首扶手上,今晨的失望疲惫过去后,此刻面沉如水,仿佛丝毫不曾为此事动容,只平静地道:“他幼时就被立为东宫,宫变之前也曾有些建树,章孝温将他拉到身边,定是要借此起兵,没准会打个清君侧的旗号。” 这消息来得突然,盛煜微微愣了下。 毕竟,自章氏姑侄倒台后,宫里先前被章氏安插的眼线被狠狠清理了一波,就连禁军都换了不少血。如今永穆帝坐镇宫廷,章氏臂膀已断,在京城都翻不起太大的风浪,想从永穆帝眼皮子底下救走废太子,实在难比登天。 不过听永穆帝的话音,恐怕背后是有意纵容。 这般纵容行径,背后必有极复杂的心绪。 君臣之外,那是另一对父子的事。 盛煜对此无从置喙,只拱手道:“看来,战事已经不远了。” “这趟白兰之行,彻底斩断了章孝温的侧应,他没了外援,又走出叛国的臭棋,也只剩狗急跳墙的路可走。庭州那边如今已安稳了,届时不宜调动,一旦起了战事,便须调朔州和陇州的兵马,速战速决。你也曾读过兵书,去过那一带,可提早想想如何应对。” 这般安排,显然是要他参与这场战事。 届时朝堂沙场皆有成就,许多安排便也能水到渠成。 盛煜猜得到永穆帝的打算,也知道如今的肃州多是章家残存的死忠精锐,极难对付,遂肃容拱手道:“臣必定竭尽全力。” “这段时日也别惹事生非。”永穆帝又叮嘱。 盛煜道:“臣从来不惹事。” “呵!”永穆帝被他这自负的态度气笑了。当初是谁堂而皇之地闯进东宫,当着东宫诸将士宫人的面殴打太子,扬长而去?又是谁拿着血淋淋的手跑到长春观,将个三十岁的长公主吓得魂不附体,水米不进?这事若让言官知晓,还不得拿忤逆犯上的罪名砸满御案。 满朝上下,就属他最能惹事! 永穆帝只觉好气又好笑。 啜尽杯中残茶,他搁下茶杯时故意加重力道。 硬木与瓷器磕碰的声音在殿里格外清晰,盛煜瞥见永穆帝的神情,知道刚才那话说得有点厚颜无耻,遂描补道:“皇上器重微臣,当时授了中书侍郎的官职时便惹得满朝非议,如今定国公要清君侧,自是清微臣这种所谓的jian佞,皇上放心,微臣自不会授人以柄。” 这还差不多。 永穆帝既叮嘱过要事,瞧着已成朝堂栋梁的盛煜,因周令渊而生的那股失望丧气也消弭殆尽,遂埋首在案头成堆的文书里翻找一封奏折。那是他打算让盛煜处置的,虽看似朝堂琐事,其实背后牵扯甚广,适合拿来立威信。 不过今晨事情太多,一时竟没找见。 盛煜则安静站着,身姿端然。 大抵是对魏鸾腹中的孩子盼了很久,如今初得女儿太过新奇,今早他去衙署的路上,不时想到魏鸾和那个软乎乎的小婴儿,此刻站在麟德殿里,仍不时走神。定国公的事回府后慢慢筹谋即可,无需此刻费神,暂被他赶出脑海,于是母女俩的模样便趁机而入。 魏鸾产后虚弱,却睡得安静香甜。 孩子裹在襁褓里面,细小的指头握成拳,刚喝完奶,唇角没擦干净,柔软又可爱。 不知此刻她们在做什么。 魏鸾怀孕时就暗自担心如何教导孩子,如今小家伙钻出来,会不会手忙脚乱? 想起她的眉眼,盛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御案之后,永穆帝目光微抬。 已经好几次了,他这儿挨个翻看奏折却找不到正主,盛煜却杵在那里,身子端然如渊渟岳峙,脸上却时不时露出笑意。这在盛煜的身上着实罕见,毕竟从前君臣相对议事,他几乎都是肃着脸,不苟言笑。 今日实在反常。 永穆帝瞧见几回,终于忍不住道:“笑什么呢?” 目光注视过来,仿若家常闲谈。 盛煜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