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云初谋看针芒

    “不过。”杨玄感开口，“我此时请诸位过来，也不单纯是为了此事。我们要商议的是真正的大事。父亲……”他看向杨素。

    杨素还是一言不发。

    杨玄感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又走到门边，把头探出门外看了看，确认没有闲杂人等才小心关上门。

    “父亲。前番药师对您的进言，只有我一个人知晓。连玄邃我都没告诉——”

    李靖看向李密时，发现他面色平淡，便知道后者是绝顶聪明人，一定从杨玄感的某些行为中窥探到了某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杨玄感环顾四周，咬咬牙：“就按药师说的，无论是为天下计，还是为家族计，我们里应外合，定可成大事。”

    “哦？”杨素凝视着杨玄感，“你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我听闻圣上不日又要北巡……”

    “你难道不知道，这次圣杯战争，他必定是‘卿主’之一么？而且他的从者，八成是‘剑客’。”

    “父亲。”杨玄感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试图挣扎一下，“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今日形势毕竟与往日不同，毕竟我们也有玄邃和项王，还有药师和大将军——”

    李靖开口了，长长一揖。

    “昔日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霍光废昌邑于宣室，以越公之威望……”

    李靖口上说着这些陈词，心里想：如果是杨素的话，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只要他想。

    “可我们这位郎君到现在还没有显示出什么失道的痕迹。”杨素终于舍得多说几句话，“而且表面功夫做的很不错。”

    李靖心下琢磨：他并没有说他不想做，这便是突破口。

    他笑了，显得有几分愉悦的漫不经心，“大将军……既然他们都这样称呼，那我也就斗胆这样叫了。敢问您的看法？”

    韩信正在琢磨桌子上的果仁，头也没抬：“我都听药师的。”

    李靖有些不安，低声唤道：“前辈……”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我无权干涉。”韩信笑了笑，剥开手里的花生，吹落掉红色的外皮，“我能做到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韩信正说的动情，李靖也心下动容之时，项羽却突然站起来，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其余五人皆是一惊，只见项羽身上金光毕现，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随即——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迅捷跳出来，一口气破开窗子，便消失不见。项羽和韩信只是愣了一瞬，便同样以极高的速度追上去，一瞬间，也都不见了人影。

    众人惊魂不定。

    “是另一个从者。”杨玄感面色凝重，“应该是‘刺客’。”

    李密的声音响起来：“药师，你有感受到这位从者的气息吗？”

    李靖想了想，他一直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便诚实地摇摇头。

    “这便是了。”李密点头，“我们——我和长公子也都没察觉到。”

    的确如此。一般来说，从者与从者之间，从者与其他卿主之间都会有某种感应。不过，假如与“刺客”职介的从者之间发现不了感应则不足为奇，他们一般都天生携带隐匿气息甚至隐匿身形的法术。

    可是李靖却开始琢磨：为什么李密说他和杨玄感两人没察觉到？难道李密也是卿主之一？他正要问，便听见杨玄感说话。

    “他不是为了杀我们。没有从者会傻到跟两个从者对抗，更何况他还是防御最为脆弱的刺客。”杨玄感说，“我所担心的是，我们所谋之事倒多半都被他听见了——假如他是天子的从者，或者上报给天子，这才是大麻烦。”

    众人私语之时，杨素却大笑起来：“这是死局啊，诸位——让我们开门揖盗吧。”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在熠熠闪光。

    李靖一刹那便反应过来：调虎离山。

    杨素话音未落，一阵清脆而阴冷的笑声传来，屋里黑云压顶，众人皆感到腿如灌铅，头如针刺，动弹不得。李靖离门最近，强撑着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纤细的身影，正要仔细辨认时，那人却转过头来，分明是个女子，有着细长如柳叶的眼睛和远山一样淡色的眉毛。那女子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冷面甩过来几枚散发着黑色雾气的银针。

    李靖此时已经四肢无力，不能躲避，索性安然闭眸，毕竟他活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好追念的，也没有什么人要感怀的，所以态度反倒显得安然。可是心下想起韩信的身影，却不由得一阵难过。要是韩信能够找一个更加优秀的卿主，是不是会更开心一些呢？

    “叮叮当当”几声，预想的刺痛没有到来，李靖诧异地睁眼，眼前是一杆锋利的霸王枪，接着往上，是项羽高大的身影。项羽叱道：“此等宵小手段，也能瞒过孤？”

    随后屋子里红芒大放，那女子似乎被什么击中了，吃痛地叫唤一声，转过身子，从方才被刺客撞破的窗户中逃了出去。

    云消雾散。天光又从窗边洒落。

    那女子旋风一般逃去了，项羽也不去追，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术士。现下已有卿主联合起来了。”

    众人此时意识已经稍微清醒一些，但还是肢体无力。

    项羽此时转向杨素，声音有些讶异：“是宝石？”

    杨素微笑：“不过是件小小的收藏品。”

    项羽身为从者，对杨家的豪富只是略知一二，可其他人对其中底细则了解更深。弘农杨氏本就树大根深，加之杨素经营数十年，坊间多评价他“贪冒财货”，是个四处捞金的主儿，东西两京都有不少繁华地段的地产，自然而然的，手上被寻常魔法师们视若珍宝的，储存魔力的宝石在杨素这里只当普通的宝石一般使用，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为过。

    “项王……”李靖的声音响起，他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前辈……前辈……现在在哪里？”

    项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现在在追击那个刺客。”

    李靖站起来：“那他现在？”

    “你先别急。有些话，韩信说，叫我一定要提前告诉你。”

    于是项羽便把刚才他与韩信出门时所发生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