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

    午休结束，办公室里陆续响起活动的声音。

    阳光太过强烈，几乎将外面照成白地。你茫然望了一会，哀叹一声，搓搓脸，随后认命地低下头，手指缓慢落在键盘上。

    “……6月17日下午1点30分……我前往4号点躲避……激光……随后……地火……”

    桑克瑞德笑眯眯地端着一个过分可爱的水杯从茶水间出来，见你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在写战斗日志啊？”

    他的话语引来几声窃笑，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淹死在报告里。

    雅修特拉向桑克瑞德手里的水杯扬扬下巴：“这不是你的风格。”

    “嗨，都是孩子买的，父亲节礼物。”桑克瑞德眉飞色舞。

    雅修特拉凝神看了看：“这工艺……是水晶都出品的吧。”

    桑克瑞德容光焕发：“是吗？“

    是的，你在心里默默点头，桑克瑞德的女儿在国外读书，这杯子还是上次你出差时她托你带回来的。

    露琪亚砰地一声推开门，艾默里克跟在她身后走进来，见露琪亚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以手握拳放在唇前清了清嗓子：“各位同事下午好，在大家携手同渡冲刺月、追赶月后，又将迎来新的挑战，我将它命名为攻坚月。“

    你的额头磕在了键盘上。

    众人都把脑袋扭了回去，就好像面前的屏幕里有什么重之又重的文件非得现在处理不可。

    “公司知晓大家的辛苦，也想为各位派发一些福利，但公司的情况……所以经过董事会决议，决定派两位同事去拉诺西亚出差！”

    阿尔菲诺举着手站了起来：“……可是，董事会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艾默里克似乎早就料到阿尔菲诺会这么说，他侧开一点身子让露琪亚上前，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箱子，隐约还能看见“抽奖”两个字的胶痕，大概是上次年会用过的道具。

    “所以，为公平起见，本次出差机会采用抽签的方式。“

    “公平竞争嘛……”雅修特拉微微一笑。

    阿尔菲诺坐了回去，阿莉塞摩拳擦掌，埃斯蒂尼安冷哼一声，于里昂热随意拨弄着手边占卜用的塔罗牌。

    “等等，大家都想出去，那不如就让一个绝对会留在公司的人来抽吧。”古·拉哈的声音将办公室内一触即发的战火浇上一瓢冷水。

    “可是谁会想留在公司呢？”

    “我。”茶水间门口扛着五十个水桶的金发男人冷冷出声。

    芝诺斯公司破产之后就被他爷爷发配到这里打工，不过他以前在自家也不怎么工作，所以只给他安排跟你练练拳之类的杂事，看他乐在其中，不想出差倒是合乎情理。

    见众人都不言语，艾默里克点点头：“那你就上来帮大家抽吧。”

    芝诺斯丢下水桶，三两步蹿上前来，一拳将抽奖箱打散，在塔塔露发出尖叫声之前，他把拳缝里夹着的两根名签扔给露琪亚，又若无其事地蹿进了茶水间。

    露琪亚读出了拉哈和你的名字。

    “唉——”你抓狂地将头发挠乱，“我还有好多报告没写啊——”

    公司为你们定了红眼航班，启航的时间没有公共交通能够抵达。你惆怅地盘算着到底是直接去飞艇坪过夜还是明天早起打车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拉哈回国没多久，就为自己购置了一辆车。他说担心明天过来接你会需要起得更早，不如今晚凑合一下。

    你当然欢迎，他帮着你收拾了行李，你们在你公寓的单人床上挤了一夜，你睡得很香。

    你看着面前这辆车子，暗自怀疑它的年纪是否已经足以做你的长辈。

    “淘到这么复古的车很不容易吧？”拉哈在驾驶座上坐定后，你问。

    “嗯……哈哈……”拉哈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你想着他大概是认床没睡好，于是伸手捣鼓中控那堆按键：“这么早不放点声来听听很容易睡着的……这是卡带吗？啊，我明白了，播放是不是按这个？”

    “啊，不，不是！”拉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乱地想要拦住你。

    可是已经太晚了，这辆车子也许已经有些年头，但一切都保养得当，你手下的按键顺滑地下陷，发出美妙的“咔哒”声。

    “光之战士，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支配者——”

    “咔哒。”

    车内再度回归寂静。

    你们在利姆萨·罗敏萨上层甲板下飞空艇，转搭渡轮。海面上能看见不少包船垂钓的捕鱼人，远远的，你听见他们的欢呼：“怎么又是莫莫拉·莫拉！！！”

    时至傍晚，你们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太阳海岸。

    你用手在额头上搭棚远望，远处遍布度假水屋，此时海滩上已经燃起篝火，不少穿着清凉的男女追逐笑闹，亮着彩灯的摊位一字排开，烧烤的香味传来，你的喉头动了动。

    如果不是来出差的就好了……

    拉哈似乎终于把那张奇怪的卡带从脑子里遗忘掉，他拉住脚尖朝向烧烤摊的你：“还是先办正事吧。”

    你沮丧地垂下头。

    “哈？我之前应该已经拒绝你们公司了吧。”格格鲁玖躺正在沙滩椅上观赏私人舞者的表演，这位富商是拉拉菲尔族，虽然身材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孩子，却蓄了发白的须，大概也有些年纪。

    “先前与贵司已经草签好合同，您却突然毁约，宁愿支付违约金也不愿再与我司合作，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实在惶恐，敬请指教。”

    格格鲁玖摇头晃脑，似乎正沉醉于舞蹈，却没忘抽空给一旁打扇的美女助理抛个飞眼：“之前没看清楚，我要办沙雕展，你们公司成功案例都是冰雕……红莲节是艾欧泽亚的传统节日，整个亚伊泰利斯都有想飞来太阳海岸参加庆典的人，我可不能放心交给你们。”

    你赞同地点点头，觉得提出这个策划案的人一定是脑子坏了。

    凭心而论，拉哈工作能力很强，但……

    拉哈奋力铲着沙子，将它们堆拢成形。

    “……真雕藏狐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你拄着铲子喘气，虽然这是拉哈据理力争才要来的机会，你还是对格格鲁玖的要求心怀疑虑。

    “……是啊，不如来雕刻董事长的英姿吧，就是不能成也算帮助董事长到此一游了。”拉哈手上不停。

    你想象着那个场景，重新抡起铲子。

    你们在沙滩上忙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格格鲁玖被前呼后拥着来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样的作品。

    拉哈以前戴过一段时间水晶义肢，为了美观时常自己动手调整，看来材质不管是冰、水晶、还是沙子，只要是雕塑，都有共通之处。

    宽肩窄腰、面容俊朗的艾默里克迎着晨光而立，他本人不笑时表情略显忧郁，拉哈将这一点精髓抓的很好——即使这座雕塑只穿着一条沙滩裤。

    半晌，格格鲁玖才整理好语言：“……很遗憾，我无法签订这份合约。”

    你感到一股气焰自下翻腾而上，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大概是额前的碎发被怒火顶起。

    “你们不懂得沙雕的灵魂，”格格鲁玖摸了摸下巴，“和我这里沙雕的风格差太远了。“

    拉哈上前一步将你挡在身后：“我明白了，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他抢在格格鲁玖拒绝之前说：“我们会前往您的沙雕公园仔细观摩再动手，若不能令您满意，也为了感谢您的信任与支持，两座沙雕不收取任何费用，请随意处理。”

    格格鲁玖的眼珠转了转，哈哈一笑：“沙雕公园离这里确实有些距离，你们不必费时往返，就在那里动手吧。”

    他摆摆手，被人群簇拥着离开。

    你无法分辨此时眼中的泪水到底是被拉哈的敬业精神感动的还是被落下来的头发戳的。

    到了沙雕公园，你惊讶地发现这里的雕塑并没有多精致，甚至有些可以说得上是粗制滥造，只是无一例外的衣着暴露，慷慨展示着硕大的、奶白的雪子。

    粼粼波光在那些惑人的胸脯上来回晃动，你感到一阵晕眩：“他在刁难我们，是吧？”

    拉哈平静地说：“看来确实如此。”

    “那现在怎么办？”

    你们对视一眼，默契转身。

    尽管太阳海岸这片度假区的物价高得令人咋舌，想到回去要面对的攻坚月，你们还是选择rou痛地享受一番，在度假屋柔软的水床上陷入梦乡。

    醒时天色已暗，吃过拉哈打包回来的海鲜烩饭后，你觉得又有力气上班了。

    格格鲁玖等候在公园里，他面色阴沉地看着特意为你们划分出的工作区，你忽然想起还没编好罢工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群海盗从沙滩上冲了过来。

    他们高喊着：“这jian商到处白嫖办展引客流赚得盆满钵满，连保护费也想赖，兄弟们给我上，把沙雕砸了！“

    一时间沙石四溅，格格鲁玖心痛地大叫：“啊！我的小猫咪！！！”

    “小猫咪的手！！！”

    “小猫咪的尾巴！！！！！”

    他的惨呼一声高过一声，当然没有任何动物在此次海盗的行动中受到伤害，格格鲁玖只是喜欢将这些舞者雕塑称之为小猫咪。

    拉哈双手握拳，耳朵尾巴直立而起：“让我们来做些擅长的事情吧！”

    你的崩溃和格格鲁玖有的一拼：“啊——我不想写战斗日志啊——”

    拉哈似乎没想到你会是这个反应，他拍了拍你的肩膀，竟然认真思考起来：“用威力高的战技一次解决怎么样？”

    “……唉……”

    雅修特拉把战斗报告撂下：“所以你召唤迦楼罗把他们都吹回海里了？”

    你沉痛地点点头，虽然一同随之吹散的还有公园里的所有沙雕，但你在报告中巧妙忽略了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为公司拿下订单。”艾默里克毫不在意地鼓起掌来。

    不知怎的，也许是海盗的威胁令格格鲁玖深感恐惧，于是你们拿下了与此行牛马风不相及的安保订单，还被招待在度假区免费游玩一周。

    你和拉哈的肤色都深了一个色号，当然，这只是甜蜜的烦恼。

    －

    塔塔露的身体只有一点露在办公桌上，表情却十分严肃，她伸手点着桌上的报销单据：“这笔给芝诺斯的转账为什么需要报销？”

    拉哈神色飘忽：“哈哈，芝诺斯……确实是要给他一些报酬……”

    塔塔露见他言辞闪烁，接着问起下一笔：“给芝诺斯的倒也算了，这个？太阳海岸歌舞剧团的劳务费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拉哈回答，塔塔露忽然发现歌舞团发票背面还粘着一张纸，她眯着眼睛，慢慢读出上面的内容：“……招募临时演员……要武打班子……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