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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笑眯眯道:“公子自己吓自己而已,他太在乎夫人啦。夫人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反悔?” 谢九玄抿了抿唇,“管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称呼。 管家:“主子有话要说?” 谢九玄望着月亮,眼睛里盛满细碎银光。 “请封诰命的折子收好了吗?”管家等了半天,就听宁国公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起这个。 他目露惋惜,还以为能听到主子剖析内心呢。 心里可惜,嘴上却忙道:“当然。不过阮姑娘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样子。” 谢九玄定定看了他一眼,反驳:“她说宁国公夫人听起来不错。” 如果他语气中的愉悦和若有似无的显摆不是那么露骨,管家就信了他没有徇私。 “再者,她在哪里都不需要低别人一等。大婚后折子立刻呈上去。” “是,主子。” 公鸡终于打鸣了,管家想起自己补不回来的眠就觉心痛。 谢九玄却仿佛了却心事,终于肯回屋了。 管家忍不住:“主子当真是紧张得睡不着?” 谢九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你说呢?” 待到踏入屋中,谢九玄声音淡淡飘来:“我只是……很高兴。” 高兴得脑子里乱糟糟,思绪都要抓不住。 一想到阮宁,嘴角便止不住上扬。 睡不着。 身体里内力犹如舞动手脚的小儿,翻腾奔涌,不知停歇。 除了练掌力,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让内力平息。 管家长出口气,挥手打发两个人将累倒直接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花无痕抬进屋子里去。 他自己,见床就倒,吩咐小童,午时前务必叫醒他。 * 宁国公大婚这日,汴梁城如遇百年盛事。 好像所有的人全都涌到街上来了。 长街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鞭炮声都无法盖住人群的声音。 “宁国公府迎亲,退后。” 禁军列队,长剑发着寒光,兵卫身上盔甲彷如利刃,脚步踏在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地面隐隐颤动,威势深重,人群收敛了些,往后退。 奈何人太多了,即使宁国公府早有预料,做了周全打算,中间仅供队伍走过的空地还是有些窄。 很多小孩子伸手去抓迎亲仪队的礼服,吓得父母忙抓住了他们的手。 “可千万碰不得。” 谢九玄骑在黑色骏马上,绯红袍服衬得他肤色如玉,眼睛漆黑而深邃,浑身气势若高山流水,让人望而生畏,心生敬仰。 不少人喃喃:“宁国公。” 人群中依稀可见哭得稀里哗啦的女郎。 “宁国公说一生只娶此一人,呜呜呜连妾也没机会了。” 有人开始嫌弃自家夫君:“不要说权势,就说长相,差了人家十万八千里,就算权势长相都不比,就比一心一意,你也都比不上,要你有何用!” “我,我也没纳妾啊!”汉子冤死了。 “你也没说不纳!” “……” 话说,此次婚礼后汴梁和离者一时增多,不过都是后事了。 队伍从宁国公府吹吹打打,一路走到阮将军府。 阮将军手上很多战场上下来的兵蛮子,将军成亲,他们都来凑热闹,顺便也帮帮忙。 谢九玄停在大门外。 将军府的兵卫们看着谢九玄,先是咽了口口水,随即一人仰头灌了一坛酒,胆子便壮了起来。 这可是将军嫁女儿,多好的闺女,给谁都是可惜了,不好好刁难一下怎么成? 出的难题是一早琢磨好的,几人凑一起想了很久。 也真是为难他们几个大老粗了。 为首的汉子声若洪钟,酒劲上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两坨红,很是好笑。 “先来做首催妆诗吧。” 人群推搡了起来,因为谢九玄下马了。 他站在那里,脊背挺拔,眉目若画,端端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绯红礼服上是金丝绣成的山月纹,袍摆、袖口以翠羽、珍珠、玛瑙作饰。 满头墨发一半以金冠束起,一半垂落身后,金冠上鹤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展翅欲飞。 那是大梁国公的冠。非大礼不用。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当真是看呆了长街上的女郎。 她们挤啊挤啊,将退伍挤得七七歪歪。 “宁国公要作诗了!”此言既出,人群挤得越发厉害了。 禁军以长剑威胁,都浇不灭那些姑娘家们伸长脖子看宁国公的激情。 生平头一次,禁军觉得自己的战斗力毫无用武之地。 ☆、109 109 阮宁端端正正坐在房中, 全福太太正在替她梳头。 这位宁安王府老夫人经过大风大浪,一口气活到古稀之年,膝下子孙满堂, 是世人眼中五福俱全之人。 老人家年事已高,手极热极软,捏着梳子轻轻从阮宁头上梳下去,笑眯眯的嗓音说一句:“一梳梳到头, 富贵不用愁。” 那双握过岁月也经过苦难的手摸了摸阮宁的头发,梳子又梳下去:“二梳梳到头, 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阮夫人在一旁看着, 不由鼻尖一阵酸涩,眼眶红了起来。 梁茹儿也忍不住,猛地眨了眨眼睛。她拍了拍阮夫人的手, 安抚她:“宁宁只是嫁人了, 她还会回来的。” 阮夫人忙露出个笑容, 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望着阮宁的目光从所未有的专注。 大抵世上的父母都是如此,女儿在身边时总怕有朝一日自己撒手离去, 不能将她托付给信任之人;可真到目送她嫁人这一日, 心中总有无限不舍。 从得知有喜那一刻高兴到不知所措,到十月怀胎、看着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再到小小黄毛丫头长大了,会跑会跳, 她心中一点一点充实起来,小心翼翼守护着她唯有的宝贝,唯恐有人伤害她。 他们从汴梁回京时,小丫头心心念念的是谢九玄。 那时候她就有一种女人的直觉:阮宁的劫或许在这里。 她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人。 阮宁不知世事,不懂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历经磨难,心早已枯死,更可怕的是,那些人或许早已在黑暗中扭曲了心性。 阮宁是清澈的湖泊,而谢九玄却是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汪洋。 他的阅历让他不会轻易被人打动,他遭受过的磨难让他心若磐石。 对任何女人来说,他是致命的吸引,却也是致命的深渊。 她很害怕那天真的小丫头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她也不能剥夺她眼睛里那层明亮的光。 果然,到了汴梁,一切都如她预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