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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醉, 若不是狠狠磕了这么一下, 他不会来不及挣扎就沉入水深处。 吴大夫道:“是,尸斑本就是淤血的斑块,与人身上一些创口的形成大致同理。” 这么说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发寒的身体, 皮肤上的青紫斑纹, 还有脸颊边, 一直淌血,不能愈合的伤口。 这具躯壳, 其实早就死了。 死人的伤口, 怎么可能愈合呢? 程昶的思绪一瞬空茫, 不由跌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案上。 书案上的卷宗一下散落在地,吴大夫连忙上去将程昶扶住:“殿下,您没事吧?” 程昶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下去吧。”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程昶稍稍缓了一下,情绪便平稳下来,他离开公堂,到了囚牢前,问守在外头的狱卒:“适才那名道人呢?我要见他。” 御史台的囚牢不大,一条甬道走下去,左右只有三四间囚室。 狱卒把程昶引至最靠里的一间:“殿下,道人在此。” 道人本是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的,见来人衣着清贵,猜到是个大官,连忙扑过来跪拜:“大人,大人,求求您,能不能将草民换个地方关押?” 程昶没答他的话,吩咐狱卒:“你们都退下吧。” 直到狱卒们全部撤出了囚牢,程昶才问道人:“你想换个地方,为什么?” 道人张惶四顾,这间囚室阴暗又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高处开着一扇小窗,透进来一些冷光。 “御史台这里,阴气重。”道人悄声道,仿佛生怕惊动了谁,“可能、可能有厉鬼。” 程昶面色平静,在道人面前俯下身:“你还记得我吗?” 道人看向程昶。 眼前人貌如天人,这么一张脸,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他确定他见过,却不记得在哪里见的了。 “两年前,白云寺,观音殿。”程昶缓声提醒,“我在你的观音殿里,开光过一枚平安符。” “你是那个坠崖的小王爷?”道人终于想起来。 他忽又觉得疑惑,猛地摇头道:“不对不对,那个小王爷应该早就死了才是。” 他掐指一算,目光慢慢移向程昶的脸颊,借着高窗透进来的冷光,看清他颊边与后颈的斑纹。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心中顿生,道人瞳孔蓦地放大,一声惨叫,连连往角落退去:“你、你不是小王爷,你是厉鬼,你就是那个厉鬼!” 他怕得厉害,整个人蜷作一团,恨不能在墙角凿出个洞躲进去。 程昶在他跟前蹲下身,试着解释:“我……的确不是小王爷。” “大概,真的是你所说的厉鬼。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本来就不该害我!”道人急道,鼓足勇气觑了程昶一眼,“你只管去找害你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我心中有些疑问,不知道找谁解答,只好来问一问你。” 道人又觑程昶一眼:“你、你想知道什么?” “你已经看到我身上的尸斑了吧。除了这些尸斑外,我近来一直觉得冷,身子不听使唤,甚至有的时候喘不上气。” “我想知道……”程昶十分艰难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天地有道,因果伦常,你本来就没有真正活着,没有生,何来死?即便因为一些缘法,让你在这个世间莫名‘存活’了一些时日,世间没有一物能够恒常不灭,日子到了,自然该亡则亡。” 程昶道:“我在另一个的世界的朋友也与我说天道。他还说,因果闭合,执念消解,三个黄昏之间,我的身上会发生一些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道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他们这一门,不算信佛,也不算信道,大概与这世上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只信万物有定律,说白了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正如勤奋了,便有收获;付出了,便有所得;作了恶,必然会遭到报应。 大概因为信得太没章法,所以千百年来,他这一门十分凋零,没想到眼前这个“厉鬼”竟像是认识他的同道中人。 “所谓天道,即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世间善恶有因,因果有报,厉鬼本为一念而生,如果你的因果闭合,执念消解了,那你在这个世间,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道人说着,心知自己这么神神叨叨地搬弄些经文并不能打发程昶,细细想了想,又道:“至于三个黄昏之间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我也猜不出来。不过黄昏时分,阴阳相割,魑魅魍魉通通现形,妖魔大行其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不是说……你在另一个世界认得识天道的人吗?我教你一个办法。” 他看了一眼囚室高窗透进来的光。 巳末,午时将至。 “等下正午时分,你找个至阴之物,浇上水,对着水唤那个人的名字,说不定能问问他。” 程昶愣了愣,这是个什么装神弄鬼的办法。 道人煞有介事道:“正午,即日正盛时分,乃阳气最盛之时。至阴之物,譬如古物,又或是沾过血,靠近尸地的物件。你将这物件浇上水,放在正午烈阳之下,至阴遇上至阳,此法正是效仿黄昏阴阳相割之理,而水连通万物,或许……或许能够帮你打开阴间之路。” 这个道人比二十一世纪的老和尚还要学艺不精,并不知道程昶所说的“另一个世界”在哪里,想当然地以为他既然是“厉鬼”,他的世界,便该是阴间了。 程昶没多解释,谢过他,匆匆离开了御史台。 刑部的天井里有一口古井,据说是前朝就存下来的,因靠近大牢,见过血,渐渐就荒弃不用了。 程昶到了刑部,屏退了天井外的一众人,慢慢来到井前。 是正午时分,天际飘来一团阴云,大地卷起微凉的风,程昶俯下身,朝井里看去,井中水纹晃动,映照出他长着斑纹的一张脸。 程昶默了默,试着唤了一声:“贺……老师?” 无人应答。 他又唤一声:“贺月南?” 等了好一会儿,四下里静悄悄的,还是无人应答。 程昶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