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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润之充耳不闻,手上的活计未停,依旧一只接一只编草蝈蝈,廊檐上挂着一溜编好的草玩意,头里几个已经枯黄,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待人丢弃。 多宝不近不远地站着,探头探脑朝门外看,欲言又止。 “想看就去看看,”润之编好了一只,起身将枯黄的换下来,淡淡地说,“汝传今日来过了么?” “跟往天一样,花厅里坐了一个时辰,吃了些新出炉的糕点,又喝了不少牛乳燕窝,方才走了,少爷要我将世子唤回来么?” “不必,”润之垂睫,心中明白,汝传必是要打听元瑞下落,如今生死未卜,自是无以交代,少时好友分崩离析,竟是因为自己,不由心中凄凉,叹道,“去看看外头何人在喧哗。” 多宝枯站了整个上午,正是百无聊赖,连连道,“好,好!” “另外,叫方先生来,我有些话想……” 多宝着急看热闹,打断道,“少爷忘了,方先生着人寻着养父母的踪迹,年后就探亲去了,且得一阵子回呢。” 润之以指头捻起一条半干竹条,自言自语道,“唔,探亲去了……” 方儒生也走了,连个说说真心话的人也没了。 那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润之没有半点印象,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漫山遍野的残阳,并着车辙,远去成一个绝望的句点。 雪沙豹被葬在后院,死时皮rou也被打烂了,看不出原本银白毛色,不知是谁还好心地帮忙立了块碑,似是一个残忍的提醒,已经许久,碑上的红漆也褪干净了,润之从不敢去看。 他总是梦见第一次见到它,把它从石头缝里抱出来,它还不足巴掌大,闭着眼,用温热的小舌头舔他的掌心,舌苔上布着细软的倒刺,让他心中柔而痒。 润之何其愧悔,后悔当初没有听永琰的话,在它还未睁眼时就置之死地,便也不会有这钻心难受的一日,想来世间种种皆是如此,因缘际会而相遇,憾然遗恨而错失,陪伴得越久,便越是难以割舍。 吵闹声越来越大,隐约听见有人大声嚷了一句‘龟孙儿,竟没听过爷爷镇山虎的名号,说出来震聋了你们的狗耳,爷爷跟你们家少爷那可是过了命的交情,岂容你们这些杂碎放肆——’ 润之蹭地站起来,右腿骤然剧痛,眼前发黑,险些仰倒,连忙扶住柱子稳定了一会儿,口中苦涩滋味更盛,药汁来回冲刷,催得胃里阵阵泛呕。 说话间,酒壮怂人胆的土匪戚威就要往里闯,他也踩盘子多日了,就想寻个守卫松懈的时机一举把心上人救出虎xue,殊不知锡晋斋地界儿岂是他个小小山匪可撒野的,这不——又被门丁两两架着嘿呦嘿呦喊号往外扔。 “多宝!”润之脾胃两虚,身上说不出的乏力,忍着腿疼刚跑两步,眼前哗哗冒金星,只得勉力大喊,“多宝,让门房……呼……放他进来——” “欸!别——”多宝左手前伸,做出勉力挽留的姿势,到底是晚了一步。 “扔……” 戚威呸掉嘴里的泥,泪流满面地起身拍土,跟在多宝身后,大摇大摆并且一瘸一拐地进了大门,经过门丁时还毫不吝啬地留下一个‘你们摊上大事了’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挤出来一点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戚小威 “我说,”戚威半身偎在美人榻上,养大爷般翘着脚,“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眯着,不再跑了?” “跑不动了,”润之将右脚踏在凳子上,努努嘴,“你瞧瞧,刚能走。” 戚威啧啧抽气,“你爹还真下得去手——” 当日戚威也在场,便成为少数几个亲眼目睹事实真相之人,御林军不敢乱说话,戚威却不算刘墉或和珅的任何一方,故而不会为谁而对此事三缄其口,刘墉是如何对皇子下毒手,又是如何觊觎虎符兵权、欲对重臣之子杀之而后快的,他统统看在眼里,桩桩记在心上。 刘墉老jian巨猾,又怎会对他视而不见,留下此人成为来日祸根,即便戚威没机会告御状,斩草除根也更保险些。 不过说也奇怪,这些事却像是长了脚,顺风走,不知道是谁先走漏了风声,这般密宗儿不日便被吹到圣上耳边,紧接着就有不怕死的谏臣上书弹劾,添油加醋,搅得满朝风雨。 刘墉吃了个哑巴亏,更加紧追杀戚威,后者是一百个有苦难言,比窦娥还冤,只差指天指地发誓不是自己走漏的风声,又实在不敢当面澄清,不得已到处避祸。 “爷爷这两个月躲得辛苦,没过一个安生日子。”戚威说,“这不——送上门来,便宜你金屋藏个娇。” 润之微微点头,只看着僵直的右腿发怔,不说话了。 这倒奇了,戚威心里直犯怵,见惯了润之生龙活虎地反驳自己,这会儿他这般乖觉,又觉得万分不适应了。 “欸,你不——听说你要成亲了?”戚威暗道不妙,心说本想宽慰他几句,怎么话到嘴边却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 润之未曾答话,过了良久,才道,“是。” 夏日的暑气席卷而来,蝉声聒噪,让人心中无端烦闷。 “他们都走了。”润之淡淡道。 “谁们?” “元瑞,尹大哥,师父,石鲁,乔果子,儿子……”润之眼眶泛红,板着指头数了片刻,仰头去望窗外,“留下我一个,没什么意思。” “你回去看过了么?” “什么?” “屯兵那山里,”戚威说,“这些日子我也听了些闲话,那山易守难攻,入山口处又有高人布了八卦阵法,普通人入之难极险极,却被刘墉一朝告破,你不觉得有蹊跷之处?” 润之愣了愣,他确实没仔细想过其中关窍,如今细细排查,真正知道此事之人不少,无干旁人却只有方儒生一个,若说是谁走漏风声,定然不出其右,当日情急之下,确是错怪了父亲。 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方儒生不像叛主之人,他若是刘墉的人,如今既已东窗事发,何不索性挑明对立,却只说探亲,是为了保下一分颜面,留作来日筹码,还是认为草包旧主尚有利用价值—— 或者……真真是冤枉了他去? “的确蹊跷,但又想不通关窍,那个人在我府里待了多年,年前已经走了,他不像是离经叛道之人,若是被人利用,想来余生也会良心难安,日日煎熬,我没力气怪他了。” “怕是你心中已有数了,我便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润之颔首,“我师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那林中的八卦阵法便是他的手笔,本该让你见见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自得知八宝山被攻破之后,他无数次想要回去,却也怕故地重游无以抵挡物是人非的悲恸,只得以禁足为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