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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想起一位朋友,”一次谈话的间隙,恶魔说。 “朋友?” “卡帕刻娜尔,我的一位……顾问,她喜欢古董和前尘往事,那些关乎群星起源的过往……咳,真希望她能见到你,如果她没有过早地死于cao劳的话,唉,”奥林剖开新鲜的祭品,指了指祭台旁边的酒杯,酒液因祭品的挣扎而晃动,“总是没有合适的相遇,请吧。” 神灵拿起酒杯,恶魔切割祭品,以洁净的器皿献给神灵。仪式合乎礼法,星球的隐秘历史却微妙地变成了茶话会。 “神灵有朋友么?”恶魔问。 “有,很少。恶魔很少,神灵比恶魔更少。” “怎样的朋友?” “你绝对不会想知道,”神灵吃下祭品,“不如说说你的那位顾问是怎样的?” 奥林笑了笑,毫不掩藏笑容中的猜疑。 “卡帕刻娜尔很普通,从来没有造就什么成果,一直沉迷、全身心投入她的事业。我不敢也不能把她放到关键的职位上,不过,作为朋友,我喜欢她,专注的朋友会让我感到鼓舞,想到她是为了我而如此专注,那情谊就更加深厚了。” “人类的女士可没什么事业,你的朋友乐业,是因为恶魔天生喜爱劳作吗?” “没有谁乐于劳作,但是能怎么办呢,”奥林笑了笑,享用他的那一份祭品,“我们为数过少,又责任重大。” “责任的约束力可没有这么大,它只是文明中短暂的掠影。” “嗯,是吧。你为何说得这么沮丧?” “我见过很多文明,文明本身甚至都是掠影,何况它的产物。” “你会不会难过?你的劳作漫长、又没有谁理解它的意义。” “在你看来是这样么?”神灵挑了挑眉毛。 “可能吧……尽管疲累,君主会赏识我的工作。你呢?有更高的神灵欣赏你么?” “恐怕要比我的同类更少了,”神灵笑着说。 “也好吧,起码这项劳作上,你是唯一的权威,没有谁指责你的成果,”恶魔拿起酒杯,“我受够了被指指点点,‘放大防御塔的同时要缩小被攻击范围’、‘让黑色礼服变得五彩斑斓’。” “这似乎并不困难,缩小塔楼的出射口、在礼服上加缀金银丝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恶魔饮下酒液,“那是实现别人的愿望。我一生都在实现别人的愿望,维持国家、维持国家、维持国家。”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休息,我累了,”恶魔放下杯子,“但这几乎不可能。独处的时候,生活不允许;回家乡的话,君主不允许。” “如果你追求的‘休息’是死亡的话。” “不劳作就是死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们要赶在人类和神灵之前发现工艺和法术的技巧,否则——” 恶魔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和生存比起来,死亡总是更容易,”神灵拿过恶魔手中的杯子,为自己斟酒。 “所以我不明白,你把我留在此处是为了什么。” “我渴求生命有如你渴求死亡。活着有活着的好处,”神灵说,“死了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 像所有看似可能变得伟大的情谊那样,话题最终还是堕落为生灵的虚无。神灵也不再像神灵,奥林甚至感觉他更像自己的同类:强大到可以统御星球上的其他生灵,又担心变化带来的隐忧。 ☆、第 18 章 一天,教堂的钟声响起,恶魔应声前往,见祭台中间绑了个青年男子。恶魔大为惊讶,便和男子攀谈起来。 “你为何被审判?”恶魔问。 “我不喜欢女人,不生孩子,”男子唾了一口。 恶魔挠挠细长的尖角,祭品解释说,他仅在夜深人静时前往那些年轻夫妇的窗下,只要听到他们欢爱,就作海鸥叫,“生了也养不活,要孩子喂恶魔吗?”这是祭品惯常的恐吓话语。村子里已有几个男子在最开心的时候被吓到,无法生育了。 “图什么?”恶魔又问。 “老兄,你来了之后,我们都要死,是吧?”祭品问道。 “生灵都要死, ”恶魔随手搓了个火球,烧掉了祭品半边头发,“你怕死过了头,就变成疯癫。” “生孩子没用,”祭品辩解,“迟早喂你。” “倒是你先来了,”恶魔说,“为什么要干扰生育?我的君主统率一方,有诸多嫔妃,子嗣繁多。我虽婚配,却无一男半女。我的朋友之中有男子不爱女士的,有女士完全不想看到男子的,在族群中也从不因此责怪。活着本来就很困难了,何必相互干扰?” “他们都去和娘们儿干,哪还有人和我玩?”祭品愤愤地骂道。 恶魔突然笑了笑,即便隔着种族的差别,祭品也从这笑容中领会到了些许感同身受。 这时,一只白色的野兔跳进教堂。恶魔解开祭品的束缚,放他和兔子戏耍。这个祭品为渔村换来了几条鲨鱼。鲨鱼变少,可给人食用的鱼就增多;干扰生育的男子变少,生育就增多。 吃净祭品、清理垃圾后,奥林回到狭窄的卧室,蜷起身体写下简单的记录: “有理智的恶魔,其生育通常贫瘠,因为生命苦多于乐。先王菲丽艾娅仅在长子艾德埃塔离家出走之后,才考虑孕育新的子嗣;我至今没有孩子,即使在摄政期间也没动过生育的念头;我曾经的挚友和下属有上百之数,其中只有三位育有子女。 “艾德埃塔是个例外。截止两年前,艾德埃塔先后有十五位人类王后、三十位恶魔王妃,没有人类王妃;十五位纯血统的恶魔子女、十一位人类与恶魔混血的子女,这些是身份得到承认的王子和公主,他的私生子女尚无记录。 “生育是件困难的事。即便艾德埃塔的王妃,也在生育时遭遇过危险。有来自身体健康的威胁,有来自宫廷的威胁。前者的情况比后者多得多,我的族群还没有从生灵最原始的野蛮中解脱。 停笔之时,又是满月的深夜,渔民早已收网回家,潮水不断上涨。奥林回到教堂正厅,绕过其他神灵的偶像,停在属于他的神灵的雕像前。敞开的厅堂中,老妪在和兔子玩耍,见他进门,便哭了起来。 兔子动动三瓣嘴,钻进老妪裙底,她倒是不哭了,尖叫着把兔子抓出来扔到地上。奥林坐到祭坛对面,注视着波动的海面。 “凡人,今晚我不饿,”奥林指了指岸边的渔船,“你走吧。” “蠢货,吃她,再说她跑了,”兔子说。 老妪咒骂着。兔子咬她,咬完就跑。 “如果神灵不在这里,”奥林看着兔子跳上自己的脚背,“我连你也吃。” “你就是为了吃?”兔子怒骂。 “恶魔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