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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铭记。我就住在离此不远的朱家巷口,门上挂着八卦镜的那户便是。” “今日是三十,府上想必摆下了团圆宴,我不敢留您,来日若得了闲暇,还请登门一叙,我当备下水酒,以待佳客。” 王爷闻言便笑,“既有好酒,何必再等?我这就跟你去喝个痛快!” 这话一说,把个小厮急得汗都出来了,眼巴巴看着王爷,“先生说得是,府里都等着您呢!” 王爷抓过那先生的褡裢,把卦筒什么都扫了进去,头也不抬,“什么团圆宴?七大姑八大嫂的,规矩多多,好不烦人,今年我要过个清净年,你要不乐意跟着,要不一个人回去吧!” 小厮给他咽得差点哭了出来,“一个人回去?那不是讨打嘛?” 先生听到那小厮语带委屈,也帮着劝解,奈何那位王爷打定了主意,偏不回府。 小厮万般无奈,只好帮着收拾了东西,牵着马匹,跟着主人,去了先生家。 三人行不多时,就到了朱家巷口。 先生拄了竹杖,挪到自家门首,小扣门扉,“吱呀”一声,便有老仆打开了门,将三人让到院内。 小厮举目四顾,眼前一个小院、一溜窄屋,称得上是篷门陋室了,洒扫得却甚是洁净。 院子里光秃秃的,倒是搭了个棚架,植了株紫藤,隆冬天气,纠结的藤蔓间无叶无花,覆了层薄雪,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王爷瞧见那紫藤,“咦”了一声,“你也种着紫藤?我前些年也买了株栽在家里,这花虽素了点,看着倒还亲切。” 先生淡然一笑,并不答话,转过身,吩咐老仆备下菜肴。 那老奴年纪虽大,动作倒还麻利,不一会儿,冷盘热菜都上了桌。菜色自是平平,但屋里烧了暖炉,又烫得热洒,倒也一室春意。 先生先请王爷上座,又将老仆和小厮都叫了过来。 他笑着道:“贵客登门,照说不该让客人跟仆从同席,可我平日起居全仗福伯照顾,日日与他饭同钵、食同桌,今夜又是新春,更要吃个团圆饭,倒不如我们四人一桌,图个热闹。” 王爷听了,略略一楞,便也点头,“无妨。” 老仆从容落座,小厮却蹩到了屋角,怎么都不肯过来,期期艾艾地望定了王爷:“爷,我哪敢跟您同一桌吃饭,回去不给扒了皮才怪?” 王爷横他一眼,“大年三十跟着我私逃,你这层皮怎么都保不住了,不差这一椿。” 见那孩子眼都吓直了,他才笑了,“快过来吧!主人家最大,先生既然请你,你还不赏光?” 四人这才团团坐定了,举箸把盏,共贺新春。 先生家的菜肴虽是寻常,酒却是上好的陈酿,入口绵香,后劲十足,那老仆跟小厮都是量浅之人,酒过三巡,便有些顶不住了。 再饮得几杯,老仆“咚”地趴在了桌上。 小厮更好,“哧溜”一声,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王爷见状便笑,他酒量再好,喝了一天,也有些耳热了。他再看身旁的先生,却是面白如玉、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醉态。 王爷不禁叹息,“你一点都不醉吗?” 先生微笑,“我从未醉过。” “从来不醉?那喝酒还有什么意思?你啊,就是太过清醒了……” 屋子里暖暖的,酒气氤氲,身边的人低垂着眼帘,橘红的烛光落在他脸上,忽忽闪闪,王爷忽然觉得自己醉了。 酒不醉人,醉人的是那似曾相识的茫茫前尘。 他知道他认得他,然而他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王爷伸出手去,想碰那人的唇,指尖还没触到温腻的唇瓣,外头“碰”地一声巨响,将两人都震得一惊。 “劈劈啪啪!” 窗外接连的爆响,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放爆竹呢!” 王爷向后一倒,靠上椅背,“你放过炮竹吗?” 先生苦笑,“我落地便是个瞎子,只有听别人放了。” “我也没放过。”王爷说着,对着昏睡的小厮,轻轻踹上一脚。 “都说我是千金之体,要小心,要小心,连个爆竹都不让我放,年节岁末的,倒是一班奴才玩得开心。” 先生微微笑了,忽觉腕间一紧,已被王爷攥住,但听那人兴致勃勃地道:“走,我们放花去!” 屋外皓月如霜,先前又落过阵细雪,分不清哪是雪色哪是月影,直把个庭院里作了银台琼阁。 王爷将先生扶到紫藤架下的长凳上,安排他坐好,又取了花炮,线香过来,笑着问他:“有鞭炮、也有烟花,先放什么?” 先生摇摇头,“我看不见,什么都好。” “那先听响吧!” 王爷言罢,引燃了串长长的鞭炮,胳膊一甩,抛到院中,随着“啪啪”的爆响,大红纸屑四下纷飞。 王爷越放越高兴,将些个爆竹一溜烟地排开,一个个点了过去,一时间,急响如雷、硝烟漫天,好不热闹。 爆竹声歇,半天都没听到新的响动,先生自疑惑,右手却被捉进个温暖的掌心,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被塞进了手中,仔细摸去,是支线香。 “我带你点烟花。” 王爷说着,搀着先生到了院中,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蹲下:“来,把手伸出去。” 晃了半天,线香终于对上引线,“哧”的一声轻响,引线顶端冒出了橘红的花火、王爷忙把先生拽开,退到了紫藤架下。 “碰”地,烟花炸开,华丽的光带直冲云端,到了半空散作繁星点点。 “这烟花是紫色的,一点点坠下来,像紫藤花一样。”王爷叹了口气,“可惜你没见过,紫藤开花是极漂亮的,一开便是一片,远远看过去,像层紫色的云霞,如火如荼。” 先生颔首,“春日里我常坐在紫藤架下,落花掉到手上,又轻又软,幽香淡淡……” 王爷扳过他的肩膀,“你也喜欢紫藤?” 先生低眉应道:“是。” “为什么?” 先生略略沈吟,半晌淡然一笑,“宛如故人。” 子时已至,家家户户辞旧迎新,四下里爆响连连,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把个静夜炸开了锅。 王爷心里也似燃起了簇簇花火,恍惚迷离,乍惊乍喜,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四个字入耳入心,遂了旧愿,又引出新问,他不禁握住先生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