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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按照李清凰粗枝大叶的个性是不可能给自己留一份的,结果她还当真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花笺纸来,因为她手掌上的血迹染到了纸上了,就只能临摹一份,把临摹的扔到了隔壁的裴家去。而这张花笺其实也没写什么,只是约裴桓之去邕西酒楼叙旧。林缜却紧紧皱着眉。他原就是长眉凤目的清冷长相,嘴唇的色泽有点浅淡,肤色白皙,这样长眉紧锁的模样竟是有股冰雪深积的味道:“我不太明白。” 昔日镇守平海关的李少将军已经战死,为何会有人模仿她的笔迹约人叙旧?如果裴桓之看到这熟悉的字迹,会有什么反应。这其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阴谋诡计?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这圈套应对的到底是那些人? …… 可无论前方是有刀山火海还是锦缎编织的牢笼,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当年无人认为女子可堪从军,她也能当上将军,顶着谢老将军战死、战局崩溃的千斤重担,用她的刀、用她的胆魄在必死的绝境里劈开一条生路,她就从来没有认输的时刻。她李清凰可以被敲断骨头,但就是不可能认输。 三日后,她按照那张花笺上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赴约。邕西酒楼是长安王氏商行的产业,当年她就在这座酒楼里筹措军资,那猎奇的方式还轰动了整座长安城。如今故地重游,她心里却没有多少波动。当年那块挂着她名字的玄榜还在大堂正中,一进门就看能看见的位置,只是改成了给各地士子题字作诗的地方。她仰起头,望着最顶端那个刻着“李清凰”三个字的木雕名牌,恍惚间竟觉得,只要她走上楼,就会有人在等待着她。 祈猛那小子说,他就只是想找一个媳妇,能够跟他好好过日子,他虽是粗人,却也会对自己的婆娘好,每个月的军饷都给她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安的姑娘小姐们,却更喜欢李清凰这个女人,简直气死他。 还有李随棠,他出身清贵,长了一双桃花眼,满身风流,说他宁可花钱去秦楼楚馆,也不愿意被人花钱来嫖。 可是他们都随着她战死了。用他们的鲜血染红故土,为这个国家抛却一切。 残留在她脑海里最后的一幕是祈猛拖着只剩半截的残腿,拼命地拖住了突厥人,想要她能逃出天生。还有李随棠最后朝她露出的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后葬身那荒凉戈壁。她是何其有幸,能有这样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愿意陪她出生入死的同僚和将士。 “这位公子,”酒楼的跑堂见她一直这样呆呆站在那块玄榜前,不动也不说话,还以为她也是想要题字,便取来了笔墨,殷勤道,“公子也是上长安来赶考的吧?不如就在这里写上几个字?”今年的春闱也快要开了,三年才有这一回,若是在这里题过字的士子正好考中,也算是给酒家增添了名声。 李清凰侧过头,盯着他手上笔墨,拒绝道:“不了。” “我们老板爱才,只要是读书人有了诗性,都可以随意在这里题诗,你看这块玄榜上都已经有许多人留下墨宝了。”小二赔笑道,“偶尔也会有世家的人过来看这里的诗句,若是被看中了,岂不是给自己多留一条路子?” 李清凰到邕西酒楼还算早,酒楼方才开门不久,大堂还没满座,她点点头:“行吧,你把笔放下,等下我想到了自然会写。” 小二把笔墨放在她身边,就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毕竟就算是诗仙大驾,也要酝酿一会儿诗兴,喝杯小酒和旁人酬唱几句,那灵感才会来。 李清凰点了壶酒在角落里坐下,她选的这个位置正对着大门,但凡有人进出都能清楚明白入她眼中。她前脚刚坐下,后脚裴桓之就到了,他在平海关待得久了,就算当初只是个文官,可是身上还有了一股军人凌厉而陡峭的锐气。他负着手,踏进酒楼,又在整个大堂环顾了一周,选了最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正因为他身上那股气势,小二待他也要更殷勤三分,忙上前道:“这位大人,不知您要点些什么酒菜?” 裴桓之微微一笑,点了一壶这邕西酒楼最好的酒水再加两个下酒菜,便说要等人到了再看。 小二很快就端上了酒水,他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却只是把杯子拿在手上,并没有喝,他的眼神却扫过大堂里坐着的客人,复又缓缓垂下眸子,顾自出神。 李清凰在被他扫到的时候就有了感知,可是那目光就定在她身上短短一瞬,便挪开去了。 她曾经也想过无数次,明明她放出了求救的信鸽,为何苦等三日却没有救兵驰援,刘禅说根本就没有求救信到底是真是假,裴桓之难道就没有发觉她出去巡逻却三日不返的异状?而陶沉机,又是如何从突厥人的包围中脱身?太多问题无解,她甚至觉得,他们每一个都是不可信,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最后出卖了她和她手下将士的那个罪魁祸首。 ☆、255重聚(5更) 裴桓之手上那酒还没喝一口,第二个人就到了,这次踏进酒楼的却是骠骑将军刘禅。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显眼位置的裴桓之,上前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裴大人。” 裴桓之抬起眼,蓦地紧皱眉宇:“……怎么是你?” 刘禅当初在平海关的时候,就对这个升官比他快,上阵杀敌却根本不在行的文官看不上眼,他自认自己是靠着一笔笔浓墨重彩的军功升迁的,骠骑将军的位置是他应得的,可是这裴桓之就只要写两封战报和文书,就能比他这一刀一枪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人还要爬得高,他不服:“这可真是有意思。喊我出来喝酒的那个人不就是你裴将军吗?怎么现在还要明知故问?” 裴桓之皱着眉,黑沉沉的眼眸里酝酿着隐忍不发的暴风:“你说是我相请你来喝酒?” 刘禅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还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便把杯中醇厚的酒液吞咽了下去。他皮笑rou不笑地盯着裴桓之:“怎么,敢做就不敢当吗?裴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竟然还在信里威胁我说要跟我算算在平海关的账,你想怎么跟我算?” 裴桓之盯着他,喉结微微一动,哑声道:“不管刘将军你信不信,我的确是没有写过这样的信。” 刘禅冷笑一声,那道贯穿过他整张面容的刀疤扭曲了一下:“我记得你的笔迹,这信不是你写的,难道还有人会故意模仿你的字来写这封信吗?你告诉我,谁会做这种事?谁又能拿到你裴将军的墨宝?” 裴桓之调任回长安,就被女帝调到兵部,当了一个兵部侍郎。等到兵部的萧尚书退下来,那尚书的位置迟早都是他裴桓之的。裴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