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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眼里的、只知道兄弟义气的小校尉顾文章。 你来这,究竟想要什么? 顾文章只是笑了笑。 他说:“我要铁瓮裂一线。” 锢在顶上的,阴惨惨透不进一丝风的,活活窒死我哥、我姐、严隼、周容,把所有惨烈和污秽捂住闷住装他妈太平盛世的铁瓮,我要它裂一线。 以卵击石也罢,螳臂当车也罢。只要我活一天,就要跟它死磕到底。 我敬力竭而死者。 我愿意当下一个。 最后一丝余晖也沉落。 城下星星点点火光。 飞骑相继抵达。 顾文章从身后接过火把,高高举起,沉声道:“附我者——” “举火!” 他的声音由近旁二人传喝下来,然后二传四,四传八,每传一次,“举火”的声浪便大一倍。火光以京兆府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 骑手连滚带爬地下马,急声道:“报告统领!承庆坊民变!” 一百二十八人齐喝:“举火!” “政通坊民变!” “举火!” “中和坊民变!” “举火!” “秦畿民变!” 京兆府前千人齐声大吼:“举火!” 声如炸雷爆响,几乎将人耳膜震穿,连府前石砖都因声浪微微震动。电相激,焰相礴,暴烈赤火汹涌呼啸,整个邺城猎猎燃烧。 千里传火,草偃风迈。 元和十八年,三畿十七坊,举火撼邺城。 第四十五章 。 清宁宫,高欢支颐半卧于棋枰旁,轻叩着棋子。 残局未动。端王府拥着名正言顺的太子,割去半壁江山。另一边,缙国虎视眈眈,云家态度暧昧,先皇溘然长逝。孤身千里赴故国的质子,守着他的国士,对峙大半个朝堂。 这盘棋,能赢? “当然。”那日对弈者平静地垂眼布棋,一子一子勾勒江山轮廓。最后一枚子是黑士,他停了一下,慢慢按在将身旁。棋子和棋盘撞击,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有我,就能翻盘。” 一执黑,一执红。苍白的手抚过,晃眼间,棋枰战火纷燃,兵燹延烧。那人低眉,语声迟迟:“转圜之计,在于胡汉。” 黑士迢迢一路,委身红宫。 东殿,高棣抽泣两声,哽咽道:“老师,我能搂着你吗?” 马三进四,炮二平五。 先皇薨逝前夜,八方云动,齐聚昱合门。 高欢换掉四盅参汤。半路遭截的吴玉莲被堵住嘴,捆到国舅府。冯陵意道:“添子。” 黑方添炮。 高棣拖着假国师,在暗夜里飞奔。高欢于书房接见汉臣,神色肃然,一揖及地。 “添子。” 黑方添马、象。 京兆府前僧骨焦枯,顾文章一刀劈裂门匾,孤骑突围。 “添子。” 黑方添车。 周容下狱,高棣被囚,红方跳马吃车,飞相逼帅,民不堪其虐,道路以目。 “添子。” 黑方添卒。 棋子纷落声不绝于耳。黑方三军整肃,如虎、如貔、如熊、如罴。 最后一手棋落。红子兵散旗靡,只待一着将军。 执红者敛袖。 “走子至此,可以一战。” “哇。” 高欢撑腮看了半天,揉揉眼睛,道:“我看懂了。可是好麻烦啊。” “你之前不是说一步就行吗,我想听你说那个。”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见对面不说话,猝然伸手一推棋枰。黑红子当啷滚落,高欢笑嘻嘻道:“说嘛,冯先生,你舍不得了?” “没有。” 高欢天真又恶意地盯着他,试图从神情中寻出什么破绽,却没成功。“好吧,”他最终眨眨眼,“随便你了。” 赤红火光透过窗纸,在人眼底映出血色。 这局棋,终于下到收官。 高欢懒洋洋坐起来,裹紧了小白貂,毫不在意一般问:“他呢,不回来?” “回殿下,冯大人说那边还有些杂务。” “看来是跟哥哥搞得很开心了。”高欢似笑非笑拈起那枚黑士,凑到眼前端详,“算了,随便他。” “冯先生到了!” 侍从小跑穿过曲折回廊,一叠声地道:“冯先生到了!” 哭号吵嚷声立刻变小,哭肿了眼的郡王公子们巴巴望向门口,冯陵意,一个外人,此刻倒成了救星。 没办法。树大根深的端王府,真是要完了。 鼎沸人声在内殿都听得见,冲天火光照得四下亮如白昼。京兆府已经被推平了,暴民们浩浩荡荡涌向端王府,黑压压围了个里外三层。拔地参天的檄文树在门口,领头的点名要人交涉,端王不堪受辱,急火攻心咣当栽倒。荣郡王喊一声“狗贼”,披挂持剑就要冲出去拼命,被悉罗桓好说歹说拉了回来。 不能冲动。悉罗桓说,“这伙人有组织。”这位靠钻进厕所躲过一劫,飞驰回来报信的大统领分析道,日落为号,京畿齐变,绝不可能纯属自发。 “别的不说,就一个问题:火把哪来的?”普通市民谁带着火把逛街啊,三畿十七坊掐着点举火把喊口号,没排练过,可能吗?“不算带头那几个,这次闹事的少说也有一小半——”悉罗桓冲国舅府使个眼色,在座的都明白了,是那边请来挑事的群众演员。 其实他还留了半句没说。这么多群演,一时半会是找不齐的。 今日事变,早在几个月甚至几年前,就在某个人脑海里反复排演过了。潜伏在黑暗中的弈者机关算尽,转移所有人的视线,最终在端王眼皮底下,一子一子布好今日的惊天之局。 现在醒悟,已是回天乏术。 荣郡王气得脸上肥rou直抖,拔剑乱劈乱砍,一会要斩不肖子孙,一会要跟妖邪决一死战。和玉的叔伯们冷眼看着他发疯,小世子本人却木了似的,眼神空洞,一言不发。恋人,挚友,至亲,短短几天,蜜罐里泡大的和玉已经失去所有倚仗,天塌了,轰然砸在他肩上。 彻底的孤立无援。没人救得了他,他也救不了任何人。 “去叫冯先生。”沉默良久,木雕一样的少年出了声,“不管他在做什么,请过来。” 青衫士人缓步入门,小世子直勾勾盯了好一会,才像认出人来。 “冯先生。” 声音微不可闻。眼睛里慢慢聚起泪水,和玉看了看自己的父兄,再看看冯陵意,声音发颤:“冯先生。” “咱们可怎么办啊……”泪珠子打了个转,啪嗒掉下来。 冯陵意还是面无表情的样。他给和玉擦了擦眼泪,可越擦泪珠子越掉,噼里啪啦。和玉死死扯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管冯陵意说什么,他都点头。 冯陵意只说了三句话。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