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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最忠于自己的人,至少被换了一半。他“呛啷”一声拔出刀,刀尖指着王子熏:“我的人呢?” 王子熏两腿打颤,差一点儿跪倒。他白着脸看看殷乐,叫道:“王兄……” 殷乐徐徐站起身,一手伸进怀里,抓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对费玄道:“别指他,这是孤的命令。” 43 费玄调转刀尖,对准殷乐:“真的是你?” 殷乐道:“你这样指我,还有一点儿君臣之意吗?” 费玄道:“你这样待我,还有一点儿感恩之心吗?” 殷乐扫视一眼帐中军官,突然厉声道:“你们瞎了?费玄目无王上,以刀指孤,还不把他拿下!” 军官们不敢动。而殷乐身后的侍卫突然上前,这就是殷乐的乌衣卫了,他们只对殷乐忠心,且悍不畏死。 一把刀迎面劈来,费玄拔出腰间百炼钢刀,一刀就斩断了来人刀。随后费玄提起右脚,猛然一提。他的脚尖磕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的下巴扭到了脊背后面,折断了。 军官都骇然了,谁也不敢动。费玄杀了第一个人,血热起来,心中快意。他还是无敌的,殷乐想要在军中动手,真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撤换了五千人,剩下一万五千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亚服被欺侮。 谁知乌衣卫刚刚倒地,殷乐突然扑向费玄,手里一把东西就朝费玄撒去。殷乐的两下子真不够看,费玄他转回身,打算把殷乐抓住,轻轻地扔到一边。 他刚回头,看见殷乐捏碎掌心的蜡丸,把蜡丸里面一蓬细小的、黑色的粉末洒过来了。 粉末是香的,又香又呛,如同记忆里的魔鬼。 罂粟膏。 费玄嗅到那气味的一瞬间,骨头缝里就爬满了蚂蚁。他的身体和头脑一齐记起了罂粟膏的快乐和痛苦。他什么都不怕,只怕罂粟膏。 但是他们刚在一起时,殷乐就答应过他,会铲掉罂粟花,摧毁所有罂粟膏! 殷乐又骗他,又骗他! 惊恐和愤怒一齐袭来,费玄往后退,想要躲开罂粟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有彻底戒掉罂粟的瘾。只要一丁点儿药引,过去的痛苦就想冰层下河流一样复苏了,他们澎湃而来,要淹没费玄。 费玄浑身冒汗,身体僵硬,失去了战斗之力。 殷乐厉声道:“还不上!” 众军官如梦初醒,一齐涌上来。那些仍旧忠于费玄的人还想营救费玄,但是帐外涌进来乌衣卫,很快把这些死忠党也控制住了。 费玄发作着罂粟膏的瘾,涕泪齐流,浑身颤抖,被人按在地上反绑了双手。他的脸颊贴着地面,地面冷冰冰的,但是烈火烧着他的骨骼血脉。他看着忠于自己的人一个个都被制住了,看着殷乐一惯微微夹起的肩膀放松了。 他看着殷乐抬起头,露出笑容,慢慢走到大帐中央。这姿态就像十年前,殷乐杀掉武庚,然后走上大殿的姿态一样。但是这一次比十年前更甚,殷乐不需要用一系列祭祀去稳定民心了。 殷乐迅速地宣布了一系列新任命,然后看向费玄。 “费玄,你不听王命,私自出兵且敢代孤祭祀祖神,此其罪一。豢养狼卫,监视孤及诸位大臣,此其罪二;你杀林方、班方二国公子。此其罪三。以下犯上,伤孤一足,此其罪四。有此四罪,人神共愤,即日起革除大亚服一职,命王子熏代摄其位。 费玄咆哮起来。 王子熏含笑谢恩。 这时候,一个青年急匆匆跑进帐中,这青年太阳xue鼓起,腰肢瘦长,正是姬无瑕的门客青箬。费玄耳力过人,听见青箬悄声说的是:“公子已救下了,陛下放心。” 殷乐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心松开了,露出笑容。 这笑容令费玄不止是心,连身体都坠入无间黑暗里了。 他还是嗅得到殷乐身上的香气。在罂粟膏骇人的痛苦之中,这是他唯一还能分辨的气味。淡淡的汗味、药味、阳光味、香皂味、山林的气味。它们混合成一个真实的殷乐。殷乐真是无情啊。 小时候,丑崽爱自己,还是毫不犹豫地污蔑自己;长大后,武庚害殷乐,殷乐加倍报复。他早该知道殷乐是冷酷无情的,脸上的温柔是颜料画的,腔子里的心是青铜铸的。 倘若殷乐始终如一,永远都坏,那么费玄也认了。 但是殷乐对他坏,却对姬无瑕好!守礼的小公子就是赢了爪牙锋利的野狼吗? 费玄闭上眼,抽搐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走。他一边承受着罂粟瘾发作的巨大痛苦,一边想:原来世上最毒的东西不是罂粟,是人心。 他的殷乐,他的殷乐,他失去一切后唯一拥有的殷乐…… 费玄背后,殷乐继续下令: “费玄虽有四罪,但念其有功于国,暂免其死。把他押回费府,严加看管。” 王子熏惊道:“王兄不可啊!王兄纵然顾念旧情,想留他一名,也该把人押入牢中,怎能、怎能囚禁在费府?这是纵虎归山啊,王兄三思!” 殷乐道:“孤早已五思六思过了,散会!” 费玄神志不清地被押回了费府。费府说是费府,其实什么也没有。士兵们打开门,把他往里面一推,他就回到泥土树木之间了。他躺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军营的地上有罂粟,他可以爬过去,连罂粟带灰土地搜集起来,放在香炉里点着了吸。 他专心致志地幻想着自己怎样爬起来,走出门,杀死看管的侍卫,来到军营寻找罂粟。他幻想自己是一头狼,饥饿万分,除了罂粟不想其它。 恍惚之中,费玄听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那人把费玄拖到干净的草地上,然后抱住费玄的头。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费玄脸上,费玄舔了舔,是咸的。 骇人的痛苦渐渐消退了。费玄满身冷汗,虚弱不堪,仰着头看到了殷乐的下巴。殷乐的下巴上全是眼泪,瘦瘦的身体不停颤抖。 费玄也心痛起来。再想起殷乐对他的伤害之前,他本能地抬起手掌,抚了抚殷乐的脊背,喃喃道:“乐乐别哭,我保护你。” 殷乐哭得更厉害了。这个时候,费玄已经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殷乐怀里躺着,但是皮肤贪恋温暖。他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只是道:“你把我害成这样,我都没哭。” 殷乐只是哭,颤抖得非常厉害,泪水像小雨一样落在费玄脸上。 良久之后,殷乐擦擦泪,开始说话:“你还难受吗?” 费玄道:“你说呢?” 殷乐嘴一瘪,又要哭,但是忍住了。他抱着费玄的脑袋,用着气声,颤巍巍地道:“你回封地好不好?我们分开吧,别斗了。” 费玄不说话。 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