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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总算信他了! 韩非池欣喜若狂,根本没有疑心自己收到的信笺其实是沈西泠代写的,很快便依言秘密前往霍州去游说叔父。 韩守正本来就与韩守邺有私怨,又知晓家族的立场与韩守邺并不一致,因此没过多久就被韩非池劝服,今日遂以清君侧之名驰援淆山,方有此时此刻之局面。 眨眼间的工夫,韩守邺身边的残兵就已被绞杀殆尽,他和韩非从两父子浑身浴血,已被韩守正亲自羁押捉拿。 他将自己的哥哥和侄子扭在地上,随即向天子跪地复命,曰:“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殿阁门内的小太子萧亦昭此时仍扒在门缝处看着,见门外形势扭转不禁欣喜若狂,他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扭头看向母后兴奋地说:“母后!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他太快活了,即便是小小年纪,在这等跌宕的生死大难面前也难免心绪起伏。他知道父皇不会死了,自己和母后也不用被那些拿着刀的士兵抓,这真是好极了! 然而他却发现……母后的脸色更沉了。 比方才还要阴郁。 甚至,眼中深藏着恐惧。 她死死地盯住一个方向,那个神情太过可怕了,让萧亦昭心中有极其不好的感觉,他停止了笑、停止了拍手,又怔愣地扭过头去,顺着门缝看向母后所看的那个方向。 门外几乎所有人都跪下了。 可是左相没有跪。 左相身旁,自己的小舅舅也没有跪。 ……他们没有向父皇下跪。 他很震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跪下,父皇是他们的君主、是他们的天,他们理应对父皇下跪磕头,可是他们却站着,左相甚至面无表情。 萧亦昭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这位左相,他知道他一向对父皇很恭谨,父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没有过违逆。 可现在他为什么不跪下呢? 萧亦昭很疑惑,随后又看见了更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直守卫在父皇身边的裴俭裴将军,竟忽然把剑架在了父皇的脖子上。 “啪”的一声。 母后的指甲断开了。 鲜血流淌下来。 滴在萧亦昭的手背上。 像是一滴血泪。 而此时门外的喧嚣仍然在继续。 萧子桁被裴俭用剑抵住脖子,他的神情冷肃至极,却没有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裴俭,只抬目看向与自己相距甚远的齐婴。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之地,看上去有些晦明难辨,神情则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开阔而肃穆。 与少年时的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也真的是这样,齐敬臣似乎是个不会变的人,从幼时起他心中就有自己的章法,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有定数。 那时先生教他们四书五经,教他们圣贤之言,每个人都在课上学得很明白,可后来坚持把那一切做下去的人却很少,严格来说几乎没有——譬如当年的三殿下萧子桓,也譬如萧子桁自己。 只有齐婴还在走原本的路——守护山河、庇佑黎民,做一些于社稷有用的事。 这些话说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却很难,就比如推行新政,比如提携庶族,比如定策北伐,一切的一切都很难。难在哪里?难在要破除障壁,难在要持之以恒,更难在要守住本心。 ……他是个能守住本心的人。 此刻萧子桁注视着他,心中又再次升腾起了熟悉的酸涩之感——他知道的,那是妒嫉。 他从小就妒嫉他,只是小的时候这些妒嫉都很肤浅,比如妒嫉他的才智、妒嫉他引人注目、妒嫉他们齐家所掌握的权势。而直到最近几年他才渐渐明白原来这些都不是本质——他之所以嫉妒他,仅仅是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像他一样。 即便他能写出和他一样漂亮的文章,即便他能让所有人对自己交口称赞,即便他能坐上帝位创下无数功业,他也依然比不上他,从他心中产生妒嫉的那一刹那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一生都无法胜过他。 五年前他终于想方设法把齐家拖进了泥潭,此后他更是用各种方式折磨、利用齐婴,他看着他跪在自己脚下,心中既快意又痛苦,即便知道那是虚假的胜利,也仍然能从中获得虚假的满足。 而此时此刻他被冰冷的刀锋架住脖子,那些虚假的胜利便尽数破碎了,他知道……他似乎将要走向一个注定的结局。 但他并不愿在此时示弱,他的身前还有无数臣子、身后还有自己的发妻和儿子,他不能就这样倒下,因此他并未向刀锋低头,仍笔直地注视着齐婴,颇有些戏谑地问他:“爱卿这是何意?” 所有人都在看着,看着这君臣相对的一幕。 也都在等待,等待那位名满天下的权臣要如何回答君主的一问。 当然在这之上,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他们只是在无声地见证,一个翻天覆地时刻的来临。 而那个时候齐婴却并未回答什么,他只是在韩非池的搀扶下缓步向萧子桁走近。 他似乎仍在病中,脸色苍白,且瘦了很多,但行止间却显得从容不迫,踏着满地的尸骸和鲜血走来,却竟有种出离之感,好像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 他在距离萧子桁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眼神却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殿阁,目光似乎穿过了那扇厚实的宫门,看见了在门后蜷缩颤抖的萧亦昭,口中淡淡地对萧子桁说:“陛下退位后,臣定会尽心辅佐太子,江左之地一切如旧。” “穷我一生,永为梁臣。” 他的言语很清淡,口气亦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品评书画,或是在说今夜的和风月色多么宜人,可这话中的意思却是沉甸甸的,如同一颗惊雷炸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边,令他们久久不能平静。 左相……是什么意思? 他与陛下兵戈相向,必然也是同韩大将军一般起了谋逆之心,他要陛下退位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他说自己要辅佐太子永为梁臣?这是何意? 难道他不是要改朝换代?还要继续做臣子? 而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这个当口,萧子桁却大笑出声,如今兵戈已歇,正是万籁俱寂,他的笑声便显得尤其刺耳,回荡在山间更仿佛震耳欲聋。 “好,好一个齐二公子,好一个江左名臣!”他大笑着嘲弄道,“即便造反谋逆也如此体面漂亮——怎么,你永为梁臣,朕还要千恩万谢不成!” “你未免太过贪婪了,”天子震怒,“既要夺这富贵无极锦绣江山,还要保自己的泽世清名一尘不染,齐敬臣,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的喝问字字到骨。 “朕告诉你!”萧子桁癫狂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