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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提醒便恼火地翻开另一封公文,笑而不语。 陆栖鸾一边看一边抱怨,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一桌子四十多封公文都已经看地差不多了。 “……户部侍郎收了两箱金条的证据还在我桌子上呢,就有脸去弹劾光禄寺?这些人也真是够了。” “那陆大人觉得该如何做?去把户部侍郎揭发出来就地惩治?” “不成,年末了,他还要清点南方八州的农税,这时候换人,下面的地方官又要巧立名目征税了,百姓就不好过,还是等明年开春后再……” 说到这儿,陆栖鸾抬头见谢端面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立时便正坐好。 “下官逾越了。” 谢端摇了摇头,道:“朝中之事,你在枭卫府中所见所闻这般久,其实早已入门,又因你长在民间,目光要比之那些天生权位在身之人要更长远些。” 陆栖鸾默然,谢端收回目光,提起炉上温酒,又道:“枭卫之中,赵、高二人,各有隐秘,有他们在,你想往上爬,始终会受制。” “谢公是说……让我调来右丞府的事?” 谢端将温好的玉杯放在案上,推至她面前,道:“谢端凡所行事,必不过三,此番恰好是第三回,你若依然相拒,我亦不强求。” 手中的公文似乎在发烫,陆栖鸾盯着那杯酒,低声道:“我来之前,有人告诉我,莫要与谢公为伍。” “为何?” “谢公是个会拉我下水的人,而这潭水之深,我一介女子,淌不起。” 谢端忽然笑了,仿若半醉不醉地走至亭外,沃酒于池中,松手让玉壶亦落入水中,待水面游鱼于涟漪都归于沉寂,才徐徐道—— “陆栖鸾,你可知,官场之中,进则生,退则死?” “下官知晓。” “那你也该晓得……什么叫做,进可偎吾而生,退必独战而死。” 他说的是实情,陆栖鸾也听到了风声,说是皇帝确实是由着谢端的处置,把梧州刺史罢免了……从今以后,主弱臣强之势,在所难免。 陆栖鸾躬身下拜道:“请谢公容我想几日。” 谢端似乎并不想拖至以后,回眸相询:“今夜何以如此优柔?” 陆栖鸾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起身走至他身后正要伸手拉他:“谢公,池水深寒,莫要立于危处……” 话未尽,伸出的手便教谢端冷不丁地捉住,愕然之下,整个人被拉入怀中,向月池中倒去…… 落水之前,陆栖鸾听见他在耳边道—— “没让你淌……上我的船,就这么难?” (说着,姨把脸转向了墙壁。) 第76章 凡心 “宋小姐, 这是今年的秋茶,崖州产茶少,但用的水得当, 辅以毛竹火慢熏, 后味不输京中的金顶云芽。” 谢府的茶亦有着其他纷奢之地所没有的古雅,若是放在平时, 宋明桐自然是要好生品味一番的。只是陆栖鸾已经去了许久, 眼瞧着外面月上檐梢, 再好的茶, 也难品出滋味来。 “请问, 政事要说这般久吗?” 谢家仆人道:“小姐见笑了,我家相爷才到京城两日,不识如今京城风物,许是说得忘情了, 小姐若累了, 今日大可先回府,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谢家的仆从也与其他显赫人家的不同, 需得读书习字,待人接物也自有圆融之处, 让人一见便知道是有家教的。 宋明桐张望了片刻, 道:“一个时辰也等过来了, 我等陆大人出来吧。” 刚说完,外面忽然有人喊那仆人,他便向宋明桐一礼, 随后出门去。 因这府里极静,他们又是在门外说的,宋明桐听得清楚。 “你去找件女人的衣服。” “说什么呢,这府里连个歌姬乐伎都不养,哪儿来的女人衣服?拿婢女的成吗?” “你也想得出来,小心相爷罚你。老夫人房里应该是有的,去庵里修行前该是没带走,快去拿来送后院去。” ……为什么要女人衣服? 宋明桐呆坐了一阵,马上便看着有仆人托着一件男衣从门前走过,整个人都懵了。 ——不、不是说谈政事吗?怎么谈着谈着连衣服都要换了? 宋明桐僵坐了许久,片刻后,方有仆人来传话:“宋小姐,谢相有请。” ……啊,忽然之间不想去了。 饶是有点想哭,宋明桐还是不得不憋住眼泪,跟人去了后堂一座红枫斋下。 去了只见那传闻中的谢公随意坐在竹帘后,手中拿着一块玉一样的物事把玩着,待宋明桐凝神试图从竹帘的缝隙中望去时,他便将那白玉收回掌心。 宋明桐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已经木了……她看见,谢公面前,横陈着一件枭卫的摄蛟服。 “宋公的孙女,昔年我见你时,方才六七岁,未想如今已如此亭亭玉立。” 谢端有一把沉静的好嗓子,宋明桐本都要哭出来了,一听他说话,便觉得六秽俱除,一时间有些茫然。 “……谢公,请问陆大人她?” 谢端叩了叩手边的案几,一脸平静地现编道:“她要我收你做门生,我不愿多此一事,她便开始与我闹……争执间便不慎落水了,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宋明桐瞬间回了魂,马上又反应过来谢端已经看破了她想歪的心思,一时间羞赧难当。 “谢公见笑了。” “无妨,倒是宋公的孙女,要考女官……这点颇令我意外。”透过竹帘隐约见得宋明桐咬唇不语,谢端淡淡道,“昔年今上颁布女官令,最反对的便是宋公。宋公刚直,却过于刚直,既律人亦律己……我不妨便直说,宋公对你管教过严,让你这文句品读之下,怨气太重,便是去了春闱,亦是中流之资。” 他这话已算是重的了,如果今日有第三人在场将谢端的评语传出去,宋明桐多半就毁了。 但她知道陆栖鸾恐怕为她说了不少好话,否则谢端这样的人物根本不会接见她,便咬着牙俯首垂眸,道:“后学晚进,厚颜请谢公指教。” 谢端目光落在宋明桐弯折却并不退缩的脊背上,眼中浮现出一丝欣赏:“很好,我门生中,容不得哭弱之流。” 仅仅几句话,一落一起,宋明桐脊背生汗。 “明日把你其他的文作送来,回去吧。” 这句话等同已答应下收她入门墙,若是放在其他场合,宋明桐该是欣喜若狂才是,可没见着陆栖鸾,也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不禁又问道—— “明桐谢过相爷……冒昧问一句,陆大人她何时出来?” 帘外的宋明桐明显漏出一丝焦躁,落在谢端眼底,眼帘微垂,道:“十年过去了,宋公的家教,还是这般看重女子名节吗?” 宋明桐被这话稍稍吓着了,道:“谢相恕罪,明桐并无此意。” 谢端淡淡道:“东楚之礼教,虽得前朝七分传承,后人却只学其形,未得其神。更有甚者,得其形,又自满于其形,议人名节短长者,最是恶形恶状。” 这与宋睿的家教相反,宋明桐自幼的家教乃是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