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7
“训练不足,让陛下看笑话了。”说的是训练不足,口气里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言下之意,带着那些拖后腿的新兵能在十天内冲回京城,这个成绩很能看得过去了。 “一两个月能练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元绍上上下下打量了凌玉城一番,端坐在眼前的人脊背挺得笔直,平视着他的目光里微微含了一丝笑意,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如果说刚刚踏入北凉国境的时候,这把名剑还是深藏密敛,甚至有点晦暗无光的感觉,那么近两个月的练兵就像砺石把剑身细细打磨了一遍,令它重新放出了锐利的寒光:“这些天辛苦你了——在青州起居可还方便?” “还算不错。”凌玉城轻轻点头,“左右都是在练兵,和士卒同吃同住而已。”之前两边书信往来不断,他在青州稍大一点的动作都曾事先上奏,说到公事,只要是他清楚的,元绍就不可能不清楚。想到这里神色一整:“臣有东西要交给陛下。” “哦?” 不大会儿工夫,元绍先前亲自赐下的两个护卫拜倒阶前,抬进来一个偌大的箱子。一人解下一把钥匙,开了锁,当中一把锁凌玉城亲自打开,元绍揭开箱盖,掀去两层油纸,当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大的青州地图。 “臣之前遍阅典籍,都没有发现详细的舆图,想来是当年兵火当中焚毁殆尽——”凌玉城慢慢将地图在桌面上展开,指尖沿着青州临海的边界抚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灯烛上跳动的火焰,“这些天,臣命人重新勘测绘制,连同青州新修的港口、桥梁也标了上去。这地图一式两份,一份进于陛下,另一份藏在臣的行辕,没有臣允许,任何人不许随意翻阅。” 一个个油纸包从箱里取出,青州治下十五县的详细地图,明显可以看得出是重新绘制过,弯弯曲曲的线条墨迹尚新;十五县的人口籍册和地亩黄册,元绍只随意翻了下,就发现上面的总数比之前当地报上来的至少多了一成;还有新招士兵的姓名资料、家庭背景…… 以此征伐,势如破竹;以此治政;事半功倍。 不知为何,元绍忽然想起幼年,父皇带他围猎狼群时说的一番话。 “你看,那头站得最高的就是头狼,”父皇把年方五岁的他抱在马前,指点群狼环绕中一头分外威风凛凛的灰狼,“那些公狼正在认识新的头狼——舔它的毛、记住它的味道,最后,把咽喉送到头狼的牙齿边上。” 那是猛兽对首领表示忠诚的方式。 “你太小心了。”箱子最终合上的时候,元绍不赞成地微微摇头。“何必如此?” 凌玉城俯首无语。元绍的语气里带着薄责却也听得出满意,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说:“以后不用这样。” 元绍点了这么一句也就不再说,转身在桌上翻了翻,抽出另外一本折子递过去:“你之前解送进京的五个贪官污吏,朕都处置了。这是吏部报上来的候选官员的名单,你看看,自己挑合意的使唤。朕知道前几个月的事务都是你自己的人顶上的,要继续用他们也行。” “谢陛下。”凌玉城也不推辞,双手接过,凝神细看。折子上候选官员的姓名出身、履历考评一行行列得详细,一共五个缺,折子上至少有三十个人名,光父祖姓名官职就是厚厚一叠。凌玉城看得很快,元绍这里两本奏折还没批完,他已经把东西都交了回来:“臣以为这些人都可用,请陛下决断。” 奏折上躺着小小一张笺纸,元绍一眼扫过去,上面端端正正十个名字,挑的都是踏实肯干、体恤百姓,在地方上有实绩的官员,出身倒是夏人和铁勒人各半。元绍暗暗点头,人果然要遭些挫折才能长进,看凌玉城选人的想法,做事比在大虞的时候要知分寸得多了。随手圈了五个:“就这几个吧。上任之前,叫他们到你这里领训。”翻开奏折,朱笔龙飞凤舞地批了下去。 “这——” “你是青州之主,他们来见你也是应该的。这些人你好好教导,朕还指望他们从你手里磨出来可以大用。”元绍不以为意地回答,想了想,又道:“也不用进宫了,就在外面见一见,你叮嘱他们几句。”心里暗暗记下一笔,以后这种政务多了,要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宫室,见人办事也方便些。 经此一事,两人接着议论政务的时候,语气倒是轻松了少许。凌玉城说了些青州地方的开港、煮盐、整修水利等等事务的准备工作,元绍也聊了些两个月来方方面面的见闻。这一天两人一直聊到深夜,元绍沐浴更衣回来,才踏进卧室,心里一动,静静收住了脚步。 凌玉城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呼吸轻细匀净,显然一沾枕就已经睡熟。之前两人共寝,凌玉城从来没有这么早入睡,总是等他也躺下以后才慢慢睡着。到底是累了吧——听说他在青州白天练兵,晚上还要秉烛理政,有时候一天竟只能睡上两个时辰。这么快两个月下来,难为他方才半点不露声色,神情举止,完全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 元绍放轻了步子走到床前细细打量,沉睡中的人姿态仍然是安静而警戒的,侧身向里蜷卧,一腿屈,一腿直,一臂贴在耳侧,一臂护在胸前,所谓“卧如弓”正是如此,整个人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弯弓,只要有一点惊动就可以跃起护身反击。看了片刻侧身坐到床沿上,只这么一点动静,凌玉城气息忽然一紧,护在胸前的手掌向枕下摸去,跟着整个人微微一凛,悚然醒转。 “你在找什么?”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仿佛之前凌玉城每一次中夜转侧,都会本能地伸手到枕下,然后才会真正醒来。“忘了东西了?” “……没有。”左拳握了个空,凌玉城已经清醒过来,拥被坐起,“没有什么。” “说实话。”元绍语气略微重了一分,“你到底在找什么?” “没有什么。……臣失仪,惊扰陛下。” “对朕都不肯说么?” 追问的口气已经带了一点冷意,凌玉城微微一惊,本能地挺直了脊背,抬头直视元绍:“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只是,行伍之中,常常枕戈而眠。” 君前非特许不可带刀,更何况睡觉的时候放在枕下——所以,他才会有一点惊动就本能的伸手去摸,又在摸不到刀柄的时候惊醒过来么?元绍沉默片刻,哑然失笑:“朕当是什么事情。——怎么不早说?” 转身从革带上扯下吃饭时用来割rou的短刀,信手抛了过去:“给你。” “臣——” “放着。朕都不怕你怕什么?——难道你觉得,有这么一把刀,你就能把朕怎样不成?真能伤在你手里,朕不如早点撞死算了。”一边说一边蹬掉鞋子上了床,坐到凌玉城身边,一手支在身侧,另一手越过他身前,将凌玉城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