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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偏偏没有自觉,还非要时不时扯个高音,更像一只被踩住了嗓子的公鸡,要不是坐在上位不能失礼,凌玉城简直向叫人把他轰出大帐。 现在想起来,元绍真是有一把好嗓子啊,那次当着各国使节,一首唱得那叫一个精彩…… 被“我们”两个字小小取悦了一下,元绍含笑回视凌玉城一眼,高高举杯,在那个小酋长最后一个拉长的高音里轻啜了一口,点头道:“赏!”一个眼神,旁边伺候的侍者立刻过来,从他面前的桌案上撤了一盘羊rou捧过去,小酋长立刻满脸通红,跪下叩首谢恩不迭。 “哎,这会儿听的就是个身份,谁指望他们唱的好听了?”明知凌玉城也懂得这个道理,元绍还是慢慢悠悠地解释,“话说回来,声音那么难听还敢上场,也正好说明他够忠心,为了讨好朕出丑也不怕么?” “陛下知道他在唱什么?” “谁知道?无非是颂圣之类的——年年人人都一样,塞外小族的话本来就拗口,唱起来本来听得懂的话也辨不出了,哪个耐烦去听。”元绍又灌了一口酒——嗯,今年风调雨顺,果然马奶酒也比去年的醇厚香冽。凌玉城却像是被下面的鬼哭狼嚎刺激到了,不依不饶地非要抬杠: “那万一他的歌词里有不敬的话呢?” “那样啊——回头自然有想讨好朕的人偷偷来说,现在自己劳心费力去听做什么?喝酒、喝酒!”示意从人给凌玉城同样满上,看着他捧起酒杯小口小口啜饮,一笑转头,继续看下一批人上来献艺。 这次上来的两人身份却是悬殊,左边一个窄袖团花锦袍,腰缠金带,一身写满了“我有钱,我很有钱”的打扮,上前下拜自报姓名官职,乃是白山卫的一个参将。右边那人却是一身豹皮袄子,豹尾缠在腰间就当了腰带,脖子上挂着一圈尖牙,长长短短,看上去都是猛兽的獠牙。 “这个是臣的人。”凌玉城向下微微点头,神色庄肃威严,矜持淡漠,在元绍听来,声音里的得意之情却是昭然若揭,恨不得把那根豹尾装到他自己背后,再竖起来摇上几摇。“去年抓到的海西战俘之一,当时死闹着不肯降服,臣亲自出手跟他斗了一次,把他打趴下了才收服的。” “哦?那现在?” “这家伙在青州干了小半年苦工,又跟着臣走了一次剑门关,臣看在战功份上给了他自由身,结果他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所有赏赐,买了粮食往家里赶。陛下请看,他们部族的规矩,男子佩戴的兽牙都得出自亲手猎取的猛兽,这家伙就凭脖子上的长牙,在方圆千里之内也足够耀武扬威了。” 说到一半,下面两个人都行过了礼,甩掉外盖长衣,下面赫然都是紧身短打,牛皮大带勒得紧紧的,摆出一副准备摔跤的架势。元绍点手叫过白山卫的参将过来,勉励了两句,解下一块玉佩放在桌上:“好好干,赢了朕自有赏赐。”扭头瞥了凌玉城一眼,挑挑眉:“你呢?” 难道我的人会比不过他?凌玉城迎着元绍戏谑的眼神也是一扬眉,同样叫了海西野人出身的那个下属过来——虽然现在是以部族勇士的身份出席,然而此人业已在玄甲卫里当了个副队正,只不过因为识的字不够多,军法课也没上完,当不了队正而已。照样夸了两句,也命他道:“赢下这一场!” 下面两人虎吼一声掐在一起,上面帝后二人互相对视,至少在旁人看来,那眼神里是噼里啪啦地电火花乱溅,溅得旁人连喊好加油都不敢了——给皇后押的人鼓劲是得罪陛下,给陛下押的人喊好……看陛下平时宠皇后的那股劲儿,没准就是两个人一起得罪了。旗鼓相当的一场摔跤,因为看的人多半怀着鬼胎,居然大帐里鸦悄雀静,连个叫好拍巴掌的声音都听不见。 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中将领,一个远近闻名的勇士猎手,足足掐了有好几盏茶的功夫,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分出胜负。果然是海西野人出身的那人赢了,凌玉城得意扬扬看着元绍打发白山卫的参将下去,把自家下属召唤过来,想学着元绍从身上解一样东西赏他,低头一看顿时僵在了那里。 “陛下……” “怎么?” “……能不能替臣出了这份赏赐?” ……要不要这么吝啬啊,一样半样东西都要占朕的便宜! 被元绍玩味地一眼扫将过来,以凌玉城脸皮之厚,也禁不住有些发窘,然而说出口的话总不好再收回去,也只能讪讪地低声解释: “臣身上的东西都是陛下赐的,实在舍不得拿来赏人……” 哦? 元绍飞快地垂目一望,凌玉城身上佩带的东西向来不多,此刻也就两三样罢了。 长剑一柄,他亲自从腰间解下给这家伙挂上的,等于是天子剑,必要时凌玉城有权拿这把剑先斩后奏——这东西绝对不适合赏人。 短刀一把,前年哪一天晚上凌玉城说习惯枕戈而眠,他从腰带上扯下来丢过去的,从那天起,这把短刀就没见凌玉城离过身——这个想也知道凌玉城不会拿来给别人。 海青拿天鹅的玉佩一枚,图案略眼熟——想起来了,是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他把凌玉城打昏以后留在他身上的,好吧,意义相当于聘礼了,这是万万不能赏给别人的,连碰都不能让其他人碰。 还有……没有了。就这三件。 哎,堂堂皇后,一件赏赐下人的东西都要跟他讨,他这个皇帝是该哭呢还是该哭呢还是该哭呢? 虽说哭笑不得,元绍一时却心情大好,随手又解了腰侧一根玉串,连着先前放在桌上的玉佩一起推了出去:“算朕替皇后赏的。”暗暗下决心,回头就搜罗一堆佩饰给凌玉城去,每天不把他挂得丁零当啷的不算完! 兀立买接过卫士递过来的两样玉饰,叩过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双腿不由自主地绊了一下蒜,差点连人带东西摔了出去。 他原本以为赢下这一场就能从自家大人手里拿赏——就这已经是了不得的面子了,他不过是个副队正,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平时根本就到不了大人跟前,更不用说在这大帐里有一席之地——谁知自家大人低语几句之后,居然是陛下亲自解了佩饰颁赏!这份荣耀,可真是做梦都梦不到……回去就供在神龛前面! 说实话,就是当年起兵打过来,把黑水将军砍得抱头鼠窜的时候,兀立买最狂野的想象,也不过就是占下一块地盘,当个千夫长之类的官儿,从此耀武扬威,吃喝不愁罢了。后来兵败被俘,落到凌玉城手里,他开始还自恃勇力不肯屈服,被凌玉城打趴下以后扔去开盐田、修道路,狠狠磋磨了半年,等挑兵的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老老实实俯首帖耳,不敢违抗半句军令。 幸好玄甲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