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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天空,阴沉得好像一张灰色的幕布。 我在公司门口等计程车,王浩洋将车停到了我面前:“我送你一程。” 我摆摆手:“不用了。” 不远处的马路上车流不息,雨水冲洗充灰尘,却冲刷不掉汽车尾气的味道,有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我望了一眼王浩洋,正要走过去,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王浩洋很诚恳:“葭豫,只是顺路,不要这么见外。” 我不想场面太难堪,可是又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实在为难。 这时我包里的电话响,我接通了,传出斯成沉郁动人的声音,有一点低弱:“葭豫,请那位同学离开,我送你回家。” 我惊讶地抬手四处张望。 斯成又说:“我在车库门前,你往回走一点点。” 我遥遥望过去,地下车库的出口处,一辆车正驶出来,黑色得发亮的宾利轿车,在白色的雨幕之中,格外的扎眼。 我压低声音说:“你不要这样,我会很难工作。” 斯成平心静气地说:“我就是顾虑你的感受,不然我直接在公司门口载你走。” 我眼看着后面一辆的士开了过来,抬手迅速地掐了电话,然后利落地冲着王浩洋挥挥手:“谢谢啦,我有事。” 然后跳上了计程车。 正松了口气,坐在后座擦湿掉的鞋子,斯成的电话又打进来。 我不敢接。 响了一遍,又响第二遍,第二遍响了两声,被他挂掉了,然后是消息滴地一声,屏幕上是带着逆鳞怒火的三个字:“李葭豫!”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按着屏幕一字一字地回他:“斯总,让我好好上班吧。” 我在银山中心上班了一个月,第一期的评估报告已经出来,阶段性处置的资产清算和审核也渐进程序,大部分的合同款项已经整理出来,期间我还跟着蔡律师出了两趟差,完成了银山对的这几间公司的股权剥离的大部分法律程序。 初期的处置方案已经递交,等着审批部门通过,然后核报最高管理层,然后等着资产交割日期间,完成这一阶段,剩下的几个需要终极处置的项目,就留着最后的战斗了。 我忙碌得异常充实,每天回到家洗澡倒头就睡,一直到七月下旬,才被斯爽拎了出来作消遣之事,二十五号是狮子座准妈咪斯爽的生日。 她结了婚之后专心当孟宏辉的贤内助,过生日也低调了,仅约了我们几个亲近的朋友,在红灯笼吃饭。 那天我跟斯成一先一后地走进餐厅里,斯爽穿了件红色宽松裙子,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一见到我们,看了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你们两个又吵架?” 我将礼物递给她,笑着说:“没有,阿姐,祝你生日快乐。” 她接过,捏了捏我的脸颊,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斯成:“脸色不太好,今晚你早点回吧。” 斯成似笑非笑地看阿爽:“今晚老孟签单,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怎么,担心我开了那两支最贵的酒?” 斯爽狠狠瞪他一眼,嘴上没留情:“我是为你好,上周约你吃饭谁说应酬喝到胃痛来着?” 斯成靠在沙发背上说:“你也知道是上周的事情了。” 斯爽劝他说:“奔四的人了,老孟我最近都不许他喝白的。” 斯成手撑在沙发上,疲懒地说:“所以我不结婚,男人一结婚,真正无趣。” 斯爽杏眼圆睁,伸手将躲在后面的我一把扯了出来:“你说什么,你不干什么?说大声点,小豫儿没听到。” 斯成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往餐厅的酒柜那边走过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的确精神不太好,今天下午我搭他的车过来,他身上有酒气,大中午应酬,一直喝到下午,也不知道是什么难搞的客人。 我一上车他却先冲着我发脾气:“我昨天约你吃饭,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说:“我有事。” 斯成不悦地道:“有事却有空跟普华那个男生吃饭?” 我说:“不是跟他,是大家同事和同学一起。” 斯成生气地道:“我重要还是同事重要?” 我心底酸楚难当,他何须用问,他在我心中,是永远的至珍至宝,但我说不出话。 结果我的沉默真正将他气到,两个人都冷着脸下车。 席间还有斯爽的几个朋友,来来去去我也是见过的,有两位女生带了先生过来,大家都是商业圈子里的人,场面功夫做得十足,轮流给斯成敬酒,斯成却不太说话,接了那两杯喝了,便说:“中午招待客人有点喝过了,我今天就不喝了,你们尽兴。” 斯成何许身份,如此这般已经算是客气,况且这是亲友聚会,孟宏辉知道他性子,也不再勉强他,大家自顾自的喝酒谈天,热热闹闹的。 我问斯爽:“琦琦回去了打过电话吗?” 斯爽说:“给我打过,哎,可真想艾米。” 麦琦带着半周岁的艾米回土耳其探亲,据说她在家乡还有一个叔叔,暂时不定归期。 斯爽又说:“我觉得麦琦生产后好像一直没恢复好,身体好像不太好,我去看过她几次,她还在吃中药。” 我说:“可能月子没坐好。” 斯爽:“不会吧,月嫂和保姆都是非常好的。” 那天佳肴酒色满场,朋友之间平静而热闹,我也喝了点酒。 饭吃到一半,斯成出去吸烟。 结果迟迟不归。 孟宏辉低声跟我说:“葭豫,出去看看他。” 我走到门外,包厢外是狭长幽暗的走廊,服务生立在光线的暗处,如一道沉默而无声的影子。 隔壁是一个附属的吸烟室, 门半开着,我走进去,里面铺着暗红丝绒沙发,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我看到连着房间的阳台开着,一个修长的黑色人影立在窗边,独自面对着一整个广袤的深蓝的夜幕,手撑在栏杆上,一点跳跃的火光。 他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寂寥。 我缓缓地走过去。 斯成没有回头,手边搁着一个烟灰缸,他随手熄了烟,然后说:“过来。” 我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 他望着天际说:“葭豫,我们真的,不再试一试了?” 风吹动我的发梢,丝丝缕缕地缠绕,我却说:“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挺平静的。” 斯成侧过脸看我,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探究,他脸上有酒气,呼吸有点粗重。 我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是低温的发烫。 我拉起他的手臂:“别在这里吹风。” 他撑着我的手臂往回走,步伐有点不稳,半个身体的重量在我的肩上,沉甸甸的。 他坐进沙发里,将手撑住额头,眉头深深地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