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4
。 晏春熙心里思绪纷乱,站起来之后便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出门的那瞬间几乎与一个一身森寒的高大黑衣男子撞在了一起。 他从未见过王府的二管事,自然也没什么印象,草草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一个人走在王府偌大的院落里时,晏春熙忽然觉得越走越疲惫。 他实在是太累了。 去恨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浑身的精气神本都凝聚在此。 可当这最简单的信念都开始动摇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这一股和关隽臣对抗的劲儿一散去,忽然之间对一日复一日的冗长日子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 他一个人在永夜里,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这无尽黑暗。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可心里却那么彷徨失落,想要就这样躺在路上,再也不起来。 第十九章 翰文斋内,高大的黑衣男子刚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关隽臣便一伸手:“坐。你回来得颇快,一路上必是辛苦了。” 这位极少出现的王府二管事白溯寒显然与关隽臣关系匪浅,他也不客气,直接撩起长衫下摆坐在侧位,只对关隽臣抱拳行了一礼:“诸事紧急,自当日夜兼程。” “你一桩一桩与我说。” “王爷要的断雪潮我已带来,此毒出自关外,百年前被寒弥老人带入中原,已有几十年都消弭了踪迹,若非我师弟与寒弥老人的孙子那般亲近关系,也决计无法拿到。王爷放心,断雪潮的解药,皇宫大内断然没有。敢问王爷,此毒是要用在谁身上?” 黑衣男子手一甩,一个青玉小瓶疾电般射到关隽臣面前,被关隽臣径自伸手轻巧地接下。 “不到万不得已,便不用。” 关隽臣并未回答用在哪里,而是直接道:“溯寒,长安有什么动静?” “圣上下诏命乌衣巷主审平南王逆案,朝野之中已隐隐有议论之声,我们在三司的人目前还仍可用,届时若当真不过三司,直接在乌衣巷审案时便牵扯到王爷身上,势必将举朝动荡。” “好。”关隽臣只简简单单一个好字,低头握着狼毫笔在案桌上快速地写着什么,随即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笔下那个龙飞凤舞的“恭靖肃宁”四个大字,沉声问道:“最后一桩事如何?” “王爷,圣上下诏当日,恭亲王便布衣出了长安,往南边的庐山去了。” “你说什么?”关隽臣闻言猛地抬头,一双丹凤眼顷刻锐利如电。 “王爷……恭亲王年逾六十,圣上早已允他不涉政事、颐养天年,如今在这当儿骑了头青驴,只带了六合掌高手周齐星随行,意思已然明了。我不敢贸然再与恭亲王接触,但是暗自查访,得知恭亲王临行前给世子爷关山月留了行字——” “写了什么?”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关隽臣手中狼毫笔一抖,一滴浓墨浸在宣纸上那个“恭”字上,霎时间殷出了一块乌黑。 皇叔…… 他脑中忽然划过那位老者的身影,早在他位及冠军侯的那一年,这位上一辈最吊儿郎当的七皇叔便曾笑眯眯地对他说过一句话。 “成儿啊,做皇子,思进自然是要的,可是——” 他说到这当儿,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接下来的那半句话,当年的关隽臣一知半解。 可如今,他终于刻骨铭心地懂了。 “可是十年后,你便不能再进。你记着,要退,不要进。思退——这才是做皇子毕生最重要的功夫。” 思退,思退。 恭亲王一生看似风流浪荡,实则大智若愚。 在权力的最中心沉浮四十多年,最终片叶不沾身,飒沓向南行。 思退这门功夫,他练得炉火纯青。 可他这一退,便是把身后的人留在了最危险的境地之中。 当朝恭靖肃宁四亲王,城府最深、盘踞最久的恭亲王选择在平南王逆案的漩涡一触即发时离开长安。 而肃亲王是铁杆的帝党,靖亲王胆小怕事,早已经缄默多年。 成德三年这股滔天巨浪,如今终于只剩下关隽臣一人独自面对。 他并非没在这个“退”字上下过功夫,他手握免死金剑,本该是天下最可退的人。 但他不能退,是因为不能将身后的人置于危险之中。 关隽臣的目光森冷地望向窗外的一轮凄寒秋月,嘴角的笑容却微微泛起了苦意。 他进退维艰,几乎夜夜都难以入眠,这些无奈,他从未说过。 晏春熙还以为他是多么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叫他护着他,护着程亦轩,护着王府里的每个人。想叫他顷刻间为情痴狂,抛却一切。 他若做不到时,便会对他失望。 可他又能如何呢。 这样的大周天下,风雨顷刻将至。 哪怕只为那一个傻孩子遮风挡雨,已叫他筋疲力尽。 但他不后悔。 他护着的,不仅是少年跪在雨中三天水米未进的天真倔强,更是十九年前,他西出关山皇子亲征时的天真倔强。 少年人,无天真,不浪漫。 他喜欢那个傻孩子。 …… 今年的秋意来得比以往都要快,不过才入秋几日,王府中诸人便已经开始觉得秋风凛冽,纷纷换上了厚实的衣衫。 关隽臣自白溯寒回来后便开始忙得厉害,几乎顾不上跟晏春熙说上什么话。 只是偶尔在翰文斋叫少年给他整理案桌,研研墨,打理些简单的琐事。 晏春熙再也没像之前那样和关隽臣梗着脾气,板着脸冷冷地说话,看上去甚至也颇为乖顺听话,乍一看倒有点像是软回以前的样子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平日里做事却越来越冒失,时常犯些莫名其妙的错处,不是忘了关隽臣吩咐的事情,就是茶水热到烫嘴,倒像是换了种法子跟关隽臣闹别扭似的。 关隽臣心下无奈,只当晏春熙年纪小,能忍的便也忍了。 可这日给关隽臣研墨时,晏春熙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抬手竟“砰”的一声把整个砚台都打翻在了地上,漆黑的墨汁霎时间飞溅四溢,把关隽臣写到深夜才写到一半的批示给毁得一塌糊涂。 关隽臣捏紧笔杆,不由重重拧起了眉毛。 他本就在忧心朝堂上的事情,见晏春熙这边竟又出了纰漏,登时觉得少年这个时候还在找他的麻烦,也实在太过可恨。 他心里火起,不由啪地放下笔,对着晏春熙怒道:“你给我跪下。” 穿着白衫的少年垂下头,身子不由一抖,随即乖乖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你自己说,下人的差事是不是你自己要的?”关隽臣厉声问道。 “……是。” 晏春熙沉默了一下才应道。 “你自己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