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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正要起身,心口却蓦地一缩,眼前的景象竟是在刹那间被蒙上了一片血红,叫他心神不由跟着巨震,竟是晃了晃险些栽倒。贪狼忙一把扶住了他,蹙紧了眉急声唤道:“主子!” 胤祺靠在他身上合目歇了一阵,又重新睁了眼,用力地撑直了身子:“不妨事。二伯,佟将军,等天亮了我先走一步,您带着那五千人歇上一日再走——奔袭两日接着一场苦战,再叫他们一路赶回去,是要把人给活活跑死的。” “我派一佐人护送你回去,若是有什么变故,你们也可随机应变。” 佟国纲也是个果断的,点点头应了一声,便快步出去吩咐人准备。草原上河道复杂,马匹看不见路,天一黑再急也只能歇下——况且胤祺心里头也清楚,自个儿眼下的状态若再不缓一缓,只怕连赶路都撑不回去,只得跟着福全进了后帐准备歇息。仔细在心中过了一遍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又与福全交代了些细节,这才趁着天还未亮倒在行军床上小憩了一个时辰。 胤祺这两年年纪渐长,虽说底子差,却毕竟始终养的精心,内功也已叫他练得极精进深厚,身子总算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多病虚弱。天色刚明时便一跃而起,虽只歇了一个时辰,眸光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明锐清亮,气色也不复昨夜的虚弱倦怠:“贪狼,准备的如何了?” “都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走。” 贪狼快步从外头进了帐子,将手中端着的一碗泛着苦涩香气的棕褐色热汤搁在桌上,又忍不住苦了脸道:“主子,我一直觉得奇怪——您平日里都喝了那么多药了,怎么还喝这东西,就不嫌苦么?” “嫌啊,我不是教你放糖了么……” 胤祺揉着眼睛含混着嘟囔了一句,换了衣服在桌边坐下,端起碗轻轻吹着气——这东西弄来的实在不容易,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这边日日喝茶喝成了习惯,他始终没能觉着茶水有什么可提神的,就忍不住怀念起了前世的咖啡来。恰好那时候南怀仁要回比利时一趟,他就央着那位南大人给他代购,这才知道咖啡居然还没在欧洲盛行。实诚的南大人任劳任怨地给他找了整个欧洲大陆,总算是从南美商船那儿买到了些带回来,就磨了不到三斤的量。如今叫他喝得只剩下一半儿了,还得省着点儿才行。 喝过了一大碗咖啡,又吃了两块烧饼,撕扯着咽下去了一块儿风干rou。中西混搭吃饱喝足了的胤祺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接过贪狼刚浸好的帕子抹了把脸,掀开帐子快步走了出去,望着刚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用力地抻了个懒腰:“走吧,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今儿咱们得放开了跑,若是掉了队自个儿想办法跟上,这一路等不了他们。” 熹微的晨光里头,一佐精兵已沉默着守在原地待命。少年白马银枪身形笔挺,手中提着的长枪将眉眼间的那一抹柔和清润冲淡了不少,倒平添了数分耀目英气。胤祺单手提着枪,淡淡望了一眼被昨夜清军反扑得猝不及防而一片狼藉的准格尔部营地,眼中划过一抹凌厉锋芒,拍了拍流云的脖颈,稳稳地一扯手中马缰:“走,回去!” 第108章 重伤 胤祺这一回满打满算已出来了三日,主军虽说行进得慢,却也已往前走了一大段路程。几人一路纵马疾行,仅在晌午时停下暂作休整,傍晚时分便已见着了大军起灶时的隐隐炊烟。 贪狼从流风的颈子上解下了传信的竹筒,仔细看了一眼里头的纸条,便快步走到自家主子的马侧:“主子,前头就是了——说是这几日都没什么变故,这一路走来也尚平静。前头那山谷里头就是扎营的位置,咱们这就过去吗?” “这么窄的谷口?” 胤祺微蹙了眉应了一声,跳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地势,心里头却是莫名的微沉:“这是个斜谷啊……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扎营,要是山上滑坡怎么办?” “这一带都是这样的地形,皇上特意传旨叫在外头等了一宿,凌晨开拔进谷,可走了一天也没能出来。眼下天色已晚,贸然通过更是危险重重,所以也就在里头驻扎下来了。” 贪狼应了一句,将披风仔细地替他拢好。胤祺心中只觉隐隐发慌,却又说不出根由来,只翻身上了马,催马进了那狭窄的谷口。 谷中处处都是碎石,走马必须时刻小心,屏息凝神地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那层层叠叠的营帐出现在眼前,胤祺心里才总算是隐隐松了口气。下意识抬头望过去,神色却骤然苍白,坐在马上的身子竟也是猝然晃了两晃,若不是流云反应及时忽然停步,竟是险些便一头栽了下去。 ——在他的眼前,竟是一片冲天的血色光芒,刺得他双目几乎一片血红。 数万人的血光之灾…… 胤祺用力攥着胸口,只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耳畔也一鼓一鼓地山响。方才那一瞬在他脑海中所闪过的图景简直叫他忍不住发抖,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无数巨石从天而降,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一片修罗场——人力是无法夺取这么多性命的,只有天灾,或是借由人力而成的天灾……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切疲惫跟不适都被那一股子强烈的执念冲淡。顾不上巡逻哨兵的喝问,胤祺策马直奔当中的那一顶大帐,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个念头仿佛已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叫他的眼里心里都再装不下半点儿旁的东西,也一眼都不曾留意过自个儿离中军帐越近,身上便越强烈刺眼的血光。 流云长嘶着人立而起,四周的军士迅速汇集过来,喝问着这个胆大包天的闯帐之徒究竟是何身份。胤祺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个儿的身体,木然地凭着本能从马背上滑下来,就摔进了一个熟悉有力的怀抱。 “小五……小五,怎么了?” 这个孩子的身上凉得吓人,靠在他身上站都站不住,一个劲儿地直往下滑。康熙紧张地抱紧了怀里木偶似的僵硬无力的儿子,一时想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叫他反应得这么大,只觉着心里焦躁得几乎喘不过气。朝着四周怒斥了一声退下,竟是亲自俯身将面前的孩子一把抱了起来,快步进了身后的帐子。 “怎么了……可是左前军出了什么事?” 康熙把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榻上,俯了身柔声问了一句,又安抚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耐心地轻声哄道:“没事儿,没事儿的……啊,只要你好好的,就算这一场仗咱打输了,皇阿玛都还能赢回来……” 胤祺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叫自个儿清醒过来,一把扯住了康熙的袖子,竟是忽然向前踉跄着扑跪在了地上:“皇阿玛……这儿不能留,快走,什么都别管了——立刻就走!” 这么多年来,他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