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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声,还有羽绒服擦到桌沿的窸窣声。过一会儿,屋中轮廓初显,他定睛瞧过去,见一个人影坐在桌前,正拉了风帽遮头,趴到了桌上。 “霜霜,你怎么……睡这里?”陈池涩声道。 “快睡,少说话。”许霜降的声音闷在风帽里,心中盘算着,先睡一会儿看情况,要是实在抵不住冷,她就把床上的蚕丝被拿过来裹身上。 “霜……” 许霜降还没来得及皱起眉头,就听见凳子哗啦啦被绊倒在地上的声音。她立时直腰坐起来,侧头望去,隐约见陈池吸着气躬身蹲下。 “你都在干吗?”她气呼呼道。 “别过来,凳腿朝天着。”陈池摸到凳板,口中还在叮嘱,“站好别过来。” 他将凳子提起来放好,一抬头,大约两米外,一个胖鼓鼓的人形站着,即便黑得看不清她的五官,却凭感觉就知道她现在必定面色不善,对着他虎视眈眈,那眼神大概就像以前,他光脚踩上她刚拖完未风干的地板,她用力瞪着,又嫌弃又生气。 “霜霜,我刚刚不小心勾到凳子了。” 黑暗中,只听重重一声哼:“你赶紧睡,我这里早睡早起,睡不着也不要发声,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那胖鼓鼓的黑影旋即转过去,摸摸索索又坐下。 “霜霜,你睡床上去。”陈池立在凳子边,柔声劝道。 许霜降伸手把风帽依旧严严实实蒙住头,只侧转了脸让鼻子露在帽檐口,闭上了眼睛。 “霜霜,你不用防备我。” 陈池凝目等了半天,那趴伏在桌上的身影没有半分移动,他缓缓地坐下,望着她的方向,默默无语。 许霜降翘着耳尖,捕捉着屋中的声响,渐渐听出沉寂来。夜里的空气非常非常冷,似乎将那边每一缕呼吸的热息都静悄悄吸收了,湮灭了所有细碎的动静。 自从来到常平村教学点,入夜后,只剩下苗校长夫妻和她三个人,四周也没什么人家。她胆子小,关门睡觉时,每每都要在床上虬缩起,帐里帐外地扫描百八遍,吊着一颗心听上好一阵,撑不住睡意了才不知不觉睡去。 今夜,她虽也使劲听着,却没有被夜晚恐惧症折磨的感觉。 新闻里说,前夫上门一言不合就如何如何,放在陈池身上,她却没有此类防备心理,她对他,终究还剩了这点信任。 有一个不需要防备的人,她那尖起的耳朵好似能顺利伏耷下来。 许霜降在心里模拟着时钟的滴答滴答声,慢慢地,枯燥规律的声音覆满了她的脑海。 陈池一动不动地坐着,在静默中眼皮渐有沉重感。他掀起眼睑,用力睁了睁,很轻很轻地站了起来,目光始终拢在窗子那边,许霜降仍缩在她那只风帽下,像只特大号的蜗牛那样安静。 陈池望了望屋角的床,捏起衣襟,将羽绒服的拉链头一点一点往下移,那原本可以爽利的一道嗤啦拉开声,被他这样压着嗦嗦嗦地沿着他的胸膛往下滑,沁冷的空气一丝一丝耐心地钻进毛衣里,方才积聚的睡意也退尽了。 陈池轻悄悄地朝窗边走过去,许霜降还是趴得很乖巧,他确定她睡沉了,不由无声地叹了一下,伸手触到风帽的面上,只觉得手心滑凉,却不敢再压着这蓬松的帽子揉两记。陈池缩回了手,将羽绒外套脱下,人蹲到她的腿边,把外套围到她的膝盖上。 被子会更好些,不过陈池不敢打被子的主意,若是曳了地弄脏了,明天能把她愁死。 在桌子和她身体的小方空间内,空气并没有被她的体温熏暖多少,依然被寒夜浸得生冷。陈池皱眉,悬着胳膊小心地抓着羽绒服的袖子探过去,离许霜降近得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他抬头怔忡望,望不见她的脸。 陈池很快回了神,掂手踮脚绕到她身后,沙沙,沙沙,衣料相磨,总免不住发出扰人的声音。他动作迅速,将两只袖子打结,还好她一点都没察觉,陈池这才暗暗松气。 夜,极静。他转身坐回长凳上,仍背靠着边桌,面向窗户盯着许霜降。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肘撑在膝上,叉手顶着额头,正闭眼打着盹,黑暗中突兀地响起唰啦的声音,他瞬间惊醒,循声望去,许霜降那边还是黑乎乎的一坨。 陈池走过去俯身检查,原来那两只袖子的结松脱了,滑落下来,垂在许霜降的腿侧,险险便要委顿到地上。 许霜降被惊醒时,人已经被陈池抱起。 “别动。”头顶上方陈池咬牙道,“你的衣服滑,摔下来疼死你。” 许霜降想都不想抬手抬脚挣扎。 陈池用力勾着手弯,就跟捧着一条乱蹦的大活鱼似地费劲,还不能开口多说话,话一多就捧不住了。所幸只有三四步就到床边,他弯腰下来,大呼了一口气。 许霜降果真是条鱼,刚被妥帖地放到床上,立即要板跳起来。 “你把我的毛衣勾出线头来了。”陈池扔下一句话。 她半支着手肘便一傻,下意识往前方陈池的胸膛眨眼研究。 “我给你脱鞋,”陈池在床边蹲下,“你要是敢使无影脚,我就不守你的规矩。” “我什么规矩?”许霜降恼道,刚醒来,她的声音没法接近那种冰凉的金属质地,从嗓子里发出来,带着一股软呼呼的味道。 黑夜里,陈池轻笑一声,跟背诵似的:“两只鞋必须要并拢,必须成一直线,外鞋不能放床下,只有拖鞋才可以,算了,这条现在办不到。”他的手隔着袜子捏到许霜降的脚心,“别动,袜子也脱了,再动把袜子塞到你枕头底下。” “放心,我把袜子塞在你鞋子里。”他下句接道。 许霜降立时要坐起来,被陈池按住肩头。“胖meimei。”他坐在床沿突然柔声喊道。 “你欠了我一样东西没还,我要问你要回来。” “……什么?” “你以前给我做的枕套,记得吗?你做了一对,给了我一只,那只被你拿哪里去了?我一直没找到。” “那么多年了,缝得像狗咬的,你还要来做什么?” “你给了我,就是我的,我要放在自己家里。” 许霜降气道:“现在不在我这里,应该放在我爸妈家里。” “那下回你带我去爸妈家里拿,我要是自己过去,爸妈不给进,说定了?” 许霜降从鼻腔处哼了一声,敷衍道:“等我回去再说。” “好。”陈池似乎很欣喜,弯下腰来。 “你干什么?” “脱鞋。”陈池麻利地把脚抬了上去,一旋身就又按住了许霜降的肩头。 两双眼睛在黑夜里互盯着。 “胖meimei,你明天就要赶我走了。”他低声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不说完,不会走。” “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