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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们迟迟不交货,销售方放弃与他们的合作,转而寻找下家,因为芒果农场可不只有他们这一个县城里有。 所以季夫妇决定了,近期冒雨也要将货送到市区里。 夏季的天亮得早,季芒很早就醒了,本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却被那暴雨的声音吵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听到爸妈起床洗漱,下楼准备出门的声音。 “爸妈是要去市区送货吧,昨晚好像听到他们跟黄奶奶提过,”季芒从凌乱的床头翻出闹铃,看了一眼,又嘀嘀咕咕道,“七点半,季思雨该去上课了吧,这么大的雨,要是没上初三就可以停课在家了……” 当晚,季夫妇都没回家,季芒只当爸妈像往年一样去了市区送货,明天中午就能回到家。 晚饭是黄奶奶简单热的两道隔夜菜。 一个几乎白了全头的老太婆,以及两个不大不小的屁孩,就这样凑合了一餐。 噩耗是第二天才找上门的。 直到两名身着制服的民警走进黄奶奶家,季芒才意识到,原来昨天平白无故就让人压抑到不行的气氛,不是没由来的。 或许,这是雨天自带的一种滤镜吧。 “孩子,你父母开的货车在通往临市的山路上冲破了围栏,连人带车摔下去了,你……” “节哀。”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果树上、屋檐上、水泥路上,还砸在他的心上。 大人们都对他说,节哀。 季思雨比他小,黄奶奶又老了。 后事,竟然是由十八岁的他一手包办的,可笑的是,父母下葬的第二天,他的录取通知书恰好寄到家里来。 “哥!你别这样!求你了!”季思雨抢过他差点就要撕毁掉的录取通知书,哭着恳求他,“爸妈不在了,咱们还得好好活下去啊……” “爸妈不在了,咱们也得好好活下去啊。” 为了这一句话,往后岁月里多少艰辛苦难他都咬牙坚持了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meimei,他并不是一个人。 季芒让meimei安心准备中考,自己则为家里的事情忙里忙外。 果园还欠着工人的钱,这个必须得还,但工人看他们兄妹俩也实在可怜,并不忍心向他们开口要多少,季芒和那些叔叔阿姨们谈了个最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果园以后转租给他们,毕竟无论是他、meimei、还是黄奶奶,都没人有精力去管理。 父母的存款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填了前三个月的果园租金、处理了丧事、返还工人部分工资,也所剩无几了。 季芒为了不让季思雨有顾虑,一直瞒着她,说是父母这些年攒下了一笔存款,足够支撑他们念几年书。 录取了季芒的大学是隔壁省的财经大学,而他们县城所属的市,正好临近该省。 加上之前有老师给季思雨提过建议,说是市里有一所民族高中,对于季思雨这样来自县城的少数民族学生,是可以免学费以及获得补助的,那老师还说了,那所民族高中的艺考成绩在省内数一数二,每年都有学生能考上中传、上戏,季思雨底子好,去学播音主持是很有出路的。 可问题也接踵而来: 一是钱,对于现在的家庭情况,季思雨想说不去,可季芒让她别担心,钱是足够的,再者去了民族高中,免学费、有补助,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二是黄奶奶,虽说只是租主与租客的关系,但自从季夫妇搬来了南方,就一直住在奶奶家,后来季芒和季思雨出生了,这位无儿无女的奶奶就像照顾自己的孙子孙女般照料他俩,如今父母不在了,他俩实在舍不得让奶奶一个人住在这空空荡荡的房子里。 反倒是黄奶奶劝慰他俩。 “傻孩子,奶奶没有多少时间了,说不准啊,哪天奶奶也离开你们了,你们想陪着奶奶,又能陪多久呢。” “趁着现在啊就要好好念书,咱们穷人家的孩子,只有努力念书才有出路。以后赚钱了,奶奶要是还在,再回来看奶奶,奶奶啊,努力活到那个时候。” “你们兄妹俩都是奶奶带大的,都多乖啊,可怎么就这么苦命,老天爷啊,你不该啊。” 父母非崎县人,或许崎县并不是他们的归处。 可他们的归处,究竟又在哪里呢。 一个去了临省念大学,一个留在省内读高中。 各自约定好在陌生的环境里,都要努力地,更努力地,好好生活。 每年学费加上住宿费总共五千四,每月生活费控制在五百之内,过年回家的火车座票是一百二,季芒精打细算地过着每一天。 暑假他去做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家教,一天之内分不同时间段,教了三个即将升高中的学生,按这算法,他第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是解决了的。 可这些,哪里够啊。 课余时间,他像是疯了一般做兼职。 高考的时候不是有一句话嘛:“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当时没用上那种狠劲,结果现在兼职,全都用上了。 打工赚得每一笔钱,他都存下来。 生活中,每一张钱他都恨不得撕成几张来用。 固定时间跟meimei通电话,每月按时给她打生活费,圆了一个自以为□□无缝的谎言:“存款里还有十来万的,放在哥这里保管好一些,你生活费不够了就说,哥马上给你转过去。” 不是逆境改变了人,而是逆境逼着人去改变。 季思雨底子再好,终究也是县城来的穷人家孩子,穿的不是牌子、用不起什么护肤品。 好在她也不爱去攀比那些,她也自知,她不能去比。 艺术生的圈子,或多或少都比非艺术生的圈子复杂那么一点儿,说是‘趋炎附势’或许会有些过了,但也总有那么一些偏离了轨道的因素存在。 总之她没有推心置腹的朋友,偶尔孤独,却也享受着孤独。 高一下学期开始上特长课,简而言之,就是要花钱。 寒假兄妹俩回了黄奶奶家,陪奶奶过年,季思雨正犹豫着该怎么跟她哥说这件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帮季芒整理行李,发现了父母的存折。 余额显示不到两万。 季思雨很是震惊,这跟哥哥所说的十多万有很大出入。 让她更为诧异的,还在后头。 父母不在后,理应‘只出不进’的存折,竟然每个月都有一千多元的进账。 这说明了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一时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