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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 我扯着嗓子鬼嚎:「我不是胆小鬼!」 一窍不通好过一知半解,半是明白又揣着糊涂,抡着板砖往你最怕疼的地方砸。我追上去,想跟他讨个明白,对上那双没有半点歉意的眼睛,心里先怯了半截。 可我越是怕,越是要装出不怕的样子,我扯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跑,他朝反方向拽,两个人拔河似的较着劲,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龇牙咧嘴,背上一层一层的出汗。 眼看着要赢了,端阳忽然放了手,我收力不及,狠狠地摔了一跤,半天,才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我不是胆小鬼。」 他沉默了很久,才用脚踢踢我:「起来,别坐在地上。」他连踢了几下,用的力气还比不上流氓摸女孩子脸的力气,「钱宁,地上凉。」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勉强算是安慰人的话,脸上就露出了后悔至极的表情,气愤难平地瞪着我。 我还是干坐在地上,心灰意冷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病毒,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互相传染,他越是后悔我越是失望,我一脸失望地和他说:「戴端阳,你走吧,我懒得和你计较。」 端阳哼了一声,果然掉头就走。我低着脑袋,看着水泥地板上细细的裂缝,还没从那股要人命的闷疼里缓过气,他又狐疑不定地走了回来,硬是要我抬起头:「你哭了?」 我一声不吭,他想把我的下巴往上抬,我就使劲往下顶,他要做什么,我偏要和他拧着。 端阳的声音大了些:「你真哭了!」 我猛地一抬头,仰着头看他,让他看个清楚,这张脸上除了凶恶没有眼泪。 真怪,我喜欢看他笑,原来他喜欢看我哭。 戴端阳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脸上是和我如出一辙的失望。我喜欢糖做的端阳,又甜又黏人,他喜欢棉花做的钱宁,从来不闹脾气。与其煎鱼似的玩我们,何不替我们再量身做一个,何必要让酸得冒泡的的端阳来配石头做的钱宁? 可我偏偏还红着眼睛,眼珠子跟着他打转,看着他心里就疼,不看着他心里就难受。 戴端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回是真走了。 戴端阳仍然会到我家坐坐,只是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一进门,我们往往先要大吵上一架,吵到筋疲力尽为止。 我一肚子的火气腾地窜起来,连自己也压不住,越筋疲力尽脾气越大,像爆竹一样一点就着,直到把自己炸成灰。 过去迁就我的端阳彻底死了,我把气出在他身上,他开始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哪怕只有一个字,哪怕只用退一步。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连吵架都技不如人。他钻起牛角尖来,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张口大骂简直咄咄逼人,吵到最后,都是我朝他拱手作揖:「行了,别说了。」 他不肯罢休,还在说:「钱宁,是你错了。」 我骂不过他,只好从他的狐朋狗友身上挑刺。 他气得厉害,说他的朋友比说他后果还严重。他朝我吼:「是,我是朋友多,我是不像你!」他说:「没人愿意搭理你!」 我摔椅子,摔桌子,遇到实在搬不动的家俱才住手:「是我不愿意理他们!」 我真骂不过他了,原来以为牙尖嘴利咬人见血,闹到了这个地步,就只会一遍遍地重复一句话。 我满屋子乱走,乱砸东西,乱吼乱叫:「是我不愿意理他们!」 我走得晕头转向,实在走不动了才抱住膝盖蹲在地上。 戴端阳和我僵持了一会,我突然看着他说:「你快滚,快滚,看到你就来气。」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眼睛里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却挺直了背站在原地,一步不肯动。我又鬼嚎了一次:「我看到你就来气,我……」 他突然几步走到窗边,一把扯掉吊在窗框上的贺卡。我还没反应过来,呆看着那根孤零零地线头,直到端阳把那张卡片撕成两半,看到我在看他,他的手有些颤抖,顿了顿,然后又飞快地撕了两、三下,一撒手,地上全是纸。 我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周围都静了,只剩下急促的心跳声,像是被人箍紧了脖子,铺天盖地的都是自己失序的心跳,它们从鼻腔倒灌进来,像攻城的木头一样咚咚地撞着耳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跟着蹲了下来,叫我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推我。我还是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 他不知道推了我多久,叫了我多少声,居然也开始手足无措,用的力气渐渐大了起来,我被他推得坐在地上,他一把扶住我,和声细语地跟我说话:「别生气,钱宁,别气了。」 我忽然又有了知觉。 昨天仿佛还在,他还在我耳边唱着走调的情歌。 「我跟你说话呢!」他突然大喊了一句,简直能把耳膜震破。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胳膊。 戴端阳脸色连变了几下,最后换上了一副笑脸:「钱宁?」 我往后躲了躲,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到了门边。 戴端阳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撑着门框,怎么也不肯出去,呆呆地看着我,又冲我笑了笑:「钱宁?」 他还以为我跟过去一样,他这么一笑,我什么都听。 我把他硬是推出了门,正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听见端阳轻声跟我说:「别生气了,我再给你重新写一张。」 隔着门缝,还能看见他的脸,他笑得真好看,满脸的温柔,眼睛是水里的星星。 他笑着跟我又说了一遍:「钱宁,我再给你重新写一……」 没等他说完,我憋足了力气,扬手就是一拳。 他被我揍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措不及防的惊愕表情。我高举着拳头,还想再揍的时候,看见他那张维持着惊愕的脸,居然迟疑了一下。 戴端阳瞪着眼睛,甚至没有意识到要还手,直到我第二拳落下,他才稍微往旁边侧了侧身。那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肋骨上,端阳弓了背,还在错愕地看。 我捂着钝痛的手背,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还是那句老话:「快滚。」 端阳眼睛里的光忽然都灭了,鲜润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再对你这种人……」 我一巴掌甩上门,反手落了锁,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居然不是任何一种使人呼吸困难、心跳骤停的疼痛,而是一种恶毒的快乐。 我扶着墙,吃力地往前挪了几步,看着满地的纸屑,两条灌了铅的腿如同挂在单杠上,上身往后一仰,天地倒悬,住在楼上却仿佛处于地底,被泥土潮湿腥臭的气息掩埋。 在这一刻,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站得笔挺还是早已瘫软。 我记不起来了,上一次感到快乐时多久以前的事,我记不起来了。所以哪怕是这一丁点破罐子破摔的快乐,也能刮走我所有要死乞白赖的念头。 混乱麻痹的大脑恢复运转的第一秒钟,我突然明白,端阳这两个字,原来和筋疲力尽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我原来还不够爱他。 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