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书屋 - 耽美小说 - 深雪过前殿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对着堂上在低头写着什么的主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直起身来,等他看清面前人,手里敛袖子的动作便忽然停滞了一瞬。

    堂上人放下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是那日他遇上的什么贵公子,还能是哪一位?

    第二章 暖日晴风初破冻

    “喂,该你了。”

    旁边的同僚递过茶壶,舒澜接过来,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喝光,然后默不作声。

    白侍郎最近正为家里妻妾争风吃醋的事情烦着。他一边试图安抚后院,一边害怕被哪个御史抓住把柄,弹劾个什么内帷不修之类的罪名,甚至开始主动留在官署里值夜。

    没人检查的时候值夜的规矩不多,两个人喝茶聊天都是寻常事。但舒澜没想到话题越走越远,最后还是归结到自己的终身大事。

    “哎,我说你不娶妻,也挺有先见之明的哈……可是你为啥呀?”

    耳朵里听着这话,舒澜不禁想,白守默明明喝的是茶,怎么又开始装醉胡说了?但这也没办法,他敷衍几句安置了白侍郎,转身回到自己值房,叹了口气,不容分说地关上了房门。

    白侍郎心烦,新近才被提拔,从郎中变成侍郎的舒澜更心烦。

    而舒侍郎最大的一桩烦心事,就是他现在的上司,尚书令崔镇,崔道之。

    倒不是说两年前那个编故事一样的初遇给如今的他还留下了什么阴影;而是两年过去之后,约过媒婆、喝过花酒,也逛过南风馆的舒澜,终于挫败地承认,如今的他竟是千真万确地爱慕起了对方。

    这可真是……跟自己过不去。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崔道之什么人?尚书令,东亭侯,今年夏天先帝驾崩之后,踏着二皇子党的血,那串官衔前头又多了几个,舒澜懒得一个一个说。

    本朝开国佐命元勋,舒侍郎的直属官长。就算刨去这些,他偏要不把这当个事儿,而且崔镇确实十几年没续过弦也不近女色了,可是他还比自己大了十几岁呢。

    但爱慕就是爱慕,不管宣之于口的,还是藏私在心的。

    舒澜从半开的窗户里瞧见白侍郎装醉趴在桌上的身影,心里忽然想开了,那些寻常的、正经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不也还是那样?

    就算他从此认认真真地去思慕一个人,这也不是什么就能把他赶出朝廷去的罪名。

    哪怕是呢,他什么过分的事也不做,反正只要对方不开口。

    ——崔道之也确实没有开口。

    “小舒侍郎?”

    这就是崔道之来敲他值房的门了。

    大行皇帝英年早逝,丧礼的各种事情还没完,新登基的小太子,不对,现在已经应该叫小皇帝了,不顾本来已经有了一大堆理不清的公务,愣是把山陵使的任务也交到了崔道之手里,搞得整个官署的大家都跟着没日没夜地忙活。

    他明明可以找书吏女官乃至仆役来传话,但却好像格外喜欢自己来敲门。

    舒澜曾经这么问过崔镇本人这个问题,得到的是自家上司一个淡薄的笑:“大晚上的顺便出来走走,就当清醒些了。”

    每当这种时候,舒澜就嗯一声,再搭送几句关怀的客套话,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崔道之让他找的东西一一递过去。

    大行皇帝的丧期还没结束,所以百官穿的还是一身素服,崔道之自然也不例外。月光和一路房间里透出的灯光都是有些昏暗的,树影摇曳其中,舒澜抱着怀里文书静静跟在上司身后穿过院门,觉得那一身素服让别的官员穿出死气,但穿在崔道之身上就仿佛大不一样。

    他身量高挑,年轻时就是人尽皆知的风姿昳丽,又曾经带过兵,因此站立的姿势格外挺拔。偏偏那被衣带勒出来的一圈腰身这段时间清减了许多,显得越发纤细,整个人落在舒澜眼睛里,亭然得好似竹柏一般。

    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慢吞吞地走进屋去。

    崔道之那间屋子里焚的是他惯用的苏合香。舒澜坐在里头,也还是写他的文书,值他的夜班。唯一的多余动作是一有机会就把眼睛往不远处的尚书令身上黏,黏过了,又默默转过目光,咬一咬嘴唇,接着把笔往砚台里蘸。

    他把写好的东西递过去,等着崔道之盖印。但站在那里等着拿回来的时候却等了好久,对面还没有动静。他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崔令君?”

    崔镇好像被他喊了才回过神,伸手把那张纸递回来:“好了。”

    舒澜听出这两个字的声音有些不对。他低头去看的时候,在纸的边角碰到一块洇开的水印。

    这张纸一下子变得烫手了,但他还没出声,崔镇就让他回去。这一次他清楚地分辨出对方声音里的哽咽,蓦然想起那份文书的内容,便猜到崔镇是为了刚死不久的先帝落泪。

    如果换成是别人,即使崔镇让他下去,舒澜这时候也或许可以不走。他可以留下,然后无限温柔地问对方怎么了,或者至少能不动声色地说几句安慰话。但是这两件事他现在一个也不能做,因为崔道之不是哪家的小娘子,而是他每天应差点卯都要见的尚书令。舒澜凭借自己比之别人稍多的才华,能更多地接近他,就已经是眼下最难得的事。

    他以前没想着要见崔道之哭。虽然要这么说起来,在群臣共同为先帝举哀的时候,他也可以算是见过了的。但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你回去吧。”崔道之又说了一遍。那种压着哽咽的声音像一把针,细密又不易察觉地刺在舒澜心上,让他抬起脚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但他折回来之后,又终于还是重新向外走去,慢慢迈出了门。

    舒澜第二天清晨下值,也还是照旧还家。他在京城还买不起深宅大院,家住得离宫城有点远,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经过几条街,头靠在车壁上几乎要迷迷糊糊睡过去。

    但是他没能睡着,刚闭上眼就听见前头一阵吵闹,连马车都走得慢了不少。

    他还没来得及挑开帘子往外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好像是要追过来的样子。舒澜赶紧停车,刚下来就见到一个内侍跑到了面前,内侍身后还跟着个在官署当差的书吏。

    舒澜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内侍跟书吏一起出现在面前的差使,狐疑地问道:“中使有什么事吗?”

    “舒侍郎传家学问,可还通晓?”

    “通晓一二。”

    被这么一问,舒澜有些明白了。他家里前几代出过一位玄礼兼修的先辈,通晓许多如今因为战乱失传的典章仪注乃至奇门杂学。那里面有些残本和注解,哪怕是官府秘阁也没有留存,除却本家的家学,还当真没有别人知道。

    那书吏点头说道:“那就好。崔令君要派遣舒侍郎即刻出城一趟。”

    “下官遵命。”舒澜领了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