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书屋 - 言情小说 - 凉风有信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唐信起身,走向她。“知道么?失去记忆前的你,非常不可爱;至于现在失去记忆后的你……”他弯下腰,语气何其温柔,令人错觉是情话:“……才让我明白,之前的陆凉风还是非常可爱的。”

    说完,他直起身体,举步离开了卧室。当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落下时,唐信垂下了眼帘,看了看自己一直插在裤袋未抽出的左手。一道深色的伤痕。

    是在数小时前,他一边接着电话得知陆凉风在风亭和人动手出事,一边下车反手关车门,当听到她落了下风被人打时,他一不留神,关车门时连自己的手都忘了抽,就这样重重伤到了手。

    唐信笑笑,重新垂手藏入阴影下,姿势孤绝如埋葬一个秘密。男人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句话,是嘲讽,更是清醒。“……也对,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

    世上太多事,记得太清楚、太分明、太黑白,反而会很难过、很悲伤、很痛苦。这样的记忆,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已够了,能少一个人的记得,都是好的。

    当风亭现任管理人韩慎看到凌晨的吧台边坐着的身影赫然是唐信时,连一向淡然处事的韩慎也忍不住诧异地扬了扬眉。“这种时间点,你怎么在这里?”

    唐信抬眼,一见是昔日下属兼好友,随即笑了。支起手腕微扶着下颌,反问,“不然我该干什么?”

    “睡觉啊。”

    呐,我们韩慎同学不愧是本行本业出淤泥而不染的杰出代表,明明从事的是灰色产业,走的生活路线却是端端正正的良民路线。早起早睡,工作生活两不误,了解的人明白他是风亭的掌事人,不了解的人上下一打量这青年,活脱脱一副庄稼汉的朴实形象啊。

    “别喝了,快回去休息吧。”

    唐信置若罔闻,随手一把拉他坐下,“韩慎,做人不能像你这么无趣。”

    韩慎轻轻推开面前的酒杯,“工作时间,我不沾酒。”

    “私人时间也不见得你会沾啊。”

    韩慎一想,也是啊。随即又想,这家伙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私生活摸得这么透了?!

    正想劝他一两句,冷不防看见一个黑色衬衫黑色西服的男人从里间VIP包厢里走了出来,直直走向唐信,俯下身,低声向他耳语:“再继续的话,今晚那两人的身体怕是熬不住了。”

    唐信抬手抿了一口冰酒,“他们用哪只手打的陆警官?”

    “监视器上显示,是左手。”

    “好,那就废左手。废掉两只手,我就住手。”

    “明白了。”黑色西服的人得到指示,匆匆离去了。

    唐信转头,只见一旁的韩慎:“……”

    唐信捏了捏他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

    “唐信!你派人在做什么!”韩慎回神,犹如屁股上被安了弹簧一样陡然跳了起来,“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唐信笑笑,“就是知道,我才做的。”

    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予人的感觉是酒意三分醉三分醒,懂得在美和艳之间以微之又微的醉意使人防不胜防,且这种薄醉不常见,卖少见少,犹如灯火长街的尽头一闪而过的那一尾及地的长袖,水袖一扬便是精致而危的风情。

    唐信微微垂眼,看了一眼握住酒杯的左手上被车门重击后留下的那一道清晰红痕,想起今晚陆凉风对己对他的不关心与不在乎。唐信喝了一口酒,唇间飘出几个字,“有些账,她懒得算,我算。”

    话音未落,长廊的尽头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韩慎闭上眼,他不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他明白唐信的做事方式是如何险峻如峭壁。

    “唐信,”韩慎的表情很是有些劝诫在里面,“你现在已经不是风亭的唐信了,你是要替唐涉深撑起整个SEC的执行人。”

    “所以呢。”

    “所以有些事,你原本可以做,现在已经不可以做;对比唐涉深,你明白他比你多的是什么吗?”

    “嗯?”

    “余地。”韩慎看着他,声音如清冷溪水流淌在月夜山涧清辉下,“唐涉深的行事作风看似赶尽杀绝,但在一些关键性的转折处,他十分懂得如何留足余地。”比如当年对待卫朝枫这个人,明知是敌,唐涉深却留了余地,大手笔的余地,攻心为上,方将原本的敌人变成了自己的兄弟。

    说完,韩慎起身欲走向包厢,阻止里面正在进行的杀戮。却冷不防被唐信一把拉住了手臂。

    “你说的,我懂,只不过……”他放下酒杯,眼里分明闪烁着醉态的笑意,“事关陆凉风,我没有余地可谈。”

    韩慎瞪了他一会儿,仰天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刚才那一段老头子般的叨叨念,完全没有起到启发教育的先进性作用。对于唐信这种心智早已发育完全的男人,什么引导性教育简直是狗屁。

    “好吧,就当我刚才那些话没说,”韩慎简直是痛心疾首了,“可是你好歹也该算一算是为谁没有余地。陆凉风?唐信,你到底明不明白她是什么人?”

    “我明白,”唐信答得一点犹豫都没有,“她是她父亲联手暗地的势力用来对付SEC的卧底。”

    韩慎不得不提醒他,“当年SEC机密外泄而受重伤,陆凉风卧底事败,她父亲携款逃离出境,你追至不及,是谁向陆父通的风报的信,你也该明白吧?”

    唐信笑笑,没有回答。

    这是一段不长的沉默,诉说的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明白,”半晌,他才意兴阑珊般地应了句,“是陆凉风。”

    就在当年,就在他开车追去堵截背后策划者之一的陆父时,却硬生生被陆凉风截断了去路。她是不惜以制造一场车祸为代价,硬生生博取了他最后的不忍,当他抱起地上流血的她,倒转车头开向医院的方向时,他就明白,爱过恨过,他还是因这一个陆姓女孩而失去了,最后这一个将凶手捉拿归案的机会。

    韩慎扶额,“从陆凉风在医院清醒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问过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唐信避而不谈,只是笑,“我有我的打算。”

    “哎,你……”

    韩慎还想劝他几句,比如“世上女人何其多,何必吊死这一棵”,唐信却先比他快一步开口了。

    “韩慎,”他叫了他一声,声音很低,却稳:“其实我很清楚,我和她之间的时间,只有那么多了。”

    韩慎一时倒是有些怔住。

    唐信微微笑了下,有种比清醒更清澈的神色在里面,“我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