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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尽收眼底。 他看出来朱谨深在走神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点谱的。虽然他常常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说,这样的权力争锋,也不能有丝毫触动他? 这让他看他不怎么顺眼起来。 做老子的脑袋要被吵破了,儿子在下面神游物外,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就开了口:“二郎,臣子们争执不下,你怎么看?” 皇帝一开了口,底下顿时为之一静。 旋即目光如无数盏萤火般,都汇集到了朱谨深身上。 什么意思?皇帝忽然说这么一句,是考验一下皇子,还是真的有意听他的意见? 如果是后者——有城府浅的便生出了微微的后悔来,早知刚才不该将皇子撂在一旁,略夸他几句,此刻还能混个眼熟。 朱谨深虽走神,大半神思仍在,忽然被问,也没什么犹豫,就道:“选官之事,自有朝廷制度可依,儿臣没有历练,不便轻率插言。” “朕要你说,你就说。”皇帝缓缓道,“错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当着这么些人面,若是说了什么外行话那面子丢大了好吗? “祭酒之职,掌大学之法,儿臣不敢轻言。不过皇爷一定垂询,六品司业,儿臣倒有一人选试为推荐。” 皇帝扬了眉:“哦?你说。” 朱谨深道:“现任国子监丞张桢,二甲进士出身,历御史、典簿,当年因直言遭贬,其人有担当。升不升他做司业,儿臣不敢妄言,不过令他暂代司业一职,以避免这段时间监生们乏人管束,再生乱子,儿臣以为是可行的。” 群臣争到现在,争的主要是祭酒的位子,司业一个六品官职,还不值得大家这么放下身段。 以至于忽然被提出来,众人没有准备之际,也觉得:好像是还挺有道理? 论出身,论资历,论现在所处的官职,比张桢更合适的,一时竟还寻摸不出来。 就是这样算的话,张桢也升得太快了些,他的监丞凳子还没坐热呢。 但非常时期行非常法,再者张桢当年遭贬职,乃为直言犯上,这种罪名不是黑历史,甚至可以算资历的一种,他现在就升得快了些,也可以说是资历攒到这个份上了。 沈首辅当先出列拱手:“臣以为可行。张桢原在国子监里,既比别人熟知情况,而他回京不久,又不至于与监内某些势力勾连过深,正可放开手来整治学风,一肃那些沉疴风气。” “臣附议。” “臣附议。” 这个人选可挑剔的地方不多,也不值得为六品多加争执,这一波过去,才好继续推各家心目中的祭酒上位。 “杨卿,你以为呢?”皇帝点了杨阁老的名,同时瞥了朱谨深一眼。 杨阁老躬下了身去:“臣——附议。” 张桢暂代司业之职就算定了。 接下来继续吵祭酒。 一个上午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沈国舅站得腿都软了,而群臣的争执总算出现了点曙光。 只是只有曙光是不够的,一个代司业张桢不足以运转起国子监,今日祭酒的人选必须择定下来。于是午间时皇帝赐了宴,下午还得接着吵。 皇帝叫着朱谨深到乾清宫去用膳。 他没有坐辇,而是跟儿子在秋阳下走着,闲聊般,却忽然问出了一句:“二郎,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朱谨深走在退后一步的位置,道:“儿臣举荐张桢,得罪了杨阁老。” 皇帝惊异地望他一眼:“——你居然知道。” 这什么儿子,一点成就感都不给做老子的留。皇帝点他:“你说说,说说,张桢可是杨阅的门生,你举荐了他,怎么会觉得得罪了杨阅?” 朱谨深语意淡淡——因为他觉得皇帝明知故问。“杨阁老也有要举荐的祭酒人选,我推了张桢上来,祭酒与司业不可能出于同一派,他要推的祭酒人选自然就不好再提了。” 这也是张桢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原因,不然,早该由杨阁老替他争取才对。 而后来争执会出现曙光,也与杨阁老默然的默然退出不无关系。 皇帝负手:“你明知如此,还是说了。” “皇爷问我,我难道一问三不知不成。”朱谨深道,“我以公心荐人,并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他人若有不满,该他扪心自问,不是我该顾虑的事。” 皇帝不置可否,过一时,眼看拐了弯,乾清宫在望,方道:“你是不是跟沐家那小孩子混久了?说起话来,居然不大噎人了。可见近朱者赤,倒还有那么点道理。” 朱谨深:“……” 沐元瑜是赤? 他觉得皇帝,对她有很大误解。 ☆、第120章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 话锋一转道:“你同沐家那孩子好, 朕从来没有管过。不过, 你自己心里当有个数。” 朱谨深不着痕迹地垂了眼:“皇爷何出此言?” “异姓藩王, 遍观历代,就没有不出事的。” 汪怀忠得了皇帝的眼神, 早已领着内侍们停下了脚步,皇帝独自往前走着, 乾清宫前一片空旷,并不怕人听到,他的话,也就说得不加掩饰。 这一句来得突然而直接,朱谨深的眼神都不由为之一闪:“沐氏一向, 似乎还算安稳。” 皇帝点头表示赞同:“不但安稳,连钱粮都不怎么找朝廷要, 比起你的王叔们, 是省心得多了。” 他语声放缓:“但也正因为此, 可见其在南疆自有积累。这积累一代胜过一代,保不准到了哪一代,就要养大了心思。所以便如那树苗一般, 枝桠多了,就该修剪修剪。” “皇爷的意思是——削藩?” 皇帝却又笑着摇头:“不至于此。沐家老实, 朕也不是不能容人之君,必要去找他的麻烦。但居安思危,思则有备, 有备,则无患。沐显道子嗣艰难,却又老而昏庸,冷淡好好的将成年的儿子,以至于沐元瑜这两年都避在京城,这样不必大动干戈的良机,不是什么时候都寻得着的。” 滇宁王为什么冷落长“子”,如今朱谨深是再明白没有的了,但他不能与皇帝吐露,便只是默然听着。 “朕这两年冷眼看着,沐元瑜才干是有,难得的是他年纪不大,还有手腕与分寸。如此,他在京里留的时候是越久越好,他不得与那些边将结交,但以他本身的能力,将来返回南疆,也能勉力镇得住滇宁王府,不致生出大的乱子。” “那皇爷的意思是——?” 皇帝不会无故与他分析这些,但饶是以朱谨深之机敏,一时都未明白皇帝最终的话音所在。当然,可能也因他做了沐元瑜的共犯,隐瞒了她一项致命秘密所以多少有些心绪不定之故。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