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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营里手艺最好的匠器头儿封老铁的屋门,一大早就被敲响,封老铁打着呵欠过来开门时还有些不高兴,可等他揉着眼睛看清楚门口站的居然是岭北王殿下,他那点从被窝里带出来的困意瞬间就被吓飞十万八千里了。 “殿下,这东西可不好做啊。” 铁匠靠在火炉边,就着火炉里红亮的火光看着尚昕交给他的图纸,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 “做不出来?”尚昕有点失望。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封老铁赶紧摇头,“只是有点难,最主要是得找到合适的材料,这么精细的东西,靠这些粗铁可是做不出来的。” 封老铁说着话,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张图纸,眼中满是兴味,天天打兵器补战甲,他都快腻歪死了,他在充军发配之前可是江南玉翠坊最好的金银器匠人啊。只可惜到了这边关,满眼全是些不爱红妆的糙汉子们,还就把他当个普通铁匠使唤,这几年,可把他给憋坏了。 尚昕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你可以去事务官那里兑成现银,需要什么材料只管去买,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封老铁立刻点头哈腰地接下了尚昕递过来的银票,但是转头看着图上所绘的器物,又有点犹豫,“殿下,这东西,我能问下是做什么用的吗?”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尚昕的脸瞬间冰封,封老铁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连称明白,心底里却是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这刚睡醒脑子就犯抽的毛病简直没治了。 一个月后,时历已近深冬。 禹国的降表在冬至之前送到了令无争的案头。 禹国割让四州郡、十五城,赔款四十万两纹银,牛羊各三千头,美人财帛另计。 当然,说是割让,其实这四座州郡和十五座城池根本就是炎威军攻占下来的,就算他们不割让,炎威军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拿回去。 尚昕很快便派官员接管了禹国划来的这四座州郡,十五座城池,将炎威军的防线直线向前推进了七百多里,一直穿过苍峻山北麓再向前,深深挖去了禹国最为富饶的一片山陵河谷地带,从此禹国之于大夏,已是腹地外露,全无险关可守。 “禹国三王和东野王都已经问罪下狱,这场大战最后倒是便宜了他。”卫隐轻哼。 令无争伸手搭住他的肩,整个人都懒懒地靠到了他的背上,“是不是得了便宜还要再说,不过,咱们应该是可以稍微喘口气,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了。” “不!咱们真正要忙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卫隐一巴掌拍开令无争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反脚踢开他好像没骨头一样腻在自己背后的身子,“苍澜江封冻,骑兵可以一路冲到京口,这可是绝佳的战机,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令无争被踹地歪了身子,却顾不上站直,只瞪得溜圆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卫隐,“现在就杀过去?” “不现在还等着过年么?”卫隐再次露出他招牌的狐狸眯眼笑,“咱们的将士多为岭北人,耐干寒,不耐湿热,若像那些南兵打仗一样总等到开春才开始打,反倒对咱们极之不利。” “你说得虽然对,可是连着三年大战,士兵们都累了。” “大战之后确实需要休养生息,但是血战之后的锋锐更加难得。这跟与敌国作战不同,咱们是要替先帝复仇,若非先帝薨逝,伪帝篡位jian妃谋权,禹国又怎么敢趁虚而入,强攻我边境。这口恶气,总不能一直这么憋着。” “殿下,您看看这回做的合不合用?”封老铁抹一把头上的热汗,赤着膀子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个小巧的木盒颠颠地跑出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尚昕手里。 尚昕发觉有人走近,便没有打开盒子,袖手便将那盒子收进了袖袋中。 “我回去再看,你继续忙吧。”说罢随手又塞给封老铁一个五两左右的银锭子转身走了。 封老铁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月为了岭北王殿下的这个小物件,除去专门给的材料费,他前前后后可是得了至少有二十两的赏赐了,这小王爷殿下出手就是大方。 只是他这头还没高兴完,外面匠器营的军户头儿就开始挨门挨户的收点打好的兵器和铠甲。 他哎呀一声,一拍脑瓜,脸色顿时变了,这段日子为了替岭北王殿下打那个小物件,他可是耽误了不少功夫,这派下来的差事,他可是还差着两成没有做完呢,待会儿,只怕是挨军棍了。 可是,哪知道那军户头儿到了他这儿点检了他打制好的兵器与铠甲后,不但没有挨棍子反而还多得了一分饷银,他大惑不解又不敢凑上去问,生怕是军户头儿一时看错了,自己凑上去问反倒问出一顿军棍来。 结果,这个疑问却是邻居军户替他问了出来,“封老铁交的东西比我的还少,凭什么我要挨棍,他还能得赏?” “岭北王殿下给他单独派了活计,所以减了他这个月三成的工量,怎么着?你也替殿下干活去了?” 那个梗着脖子不服气要挨揍的懒蛋立刻偃旗息鼓不再吭声,乖乖跟着军律官到一边挨了五下军棍。 尚昕拿着盒子进了书房,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点苍白,但是神情间却显出一丝兴奋。 刚出房门,立刻便有暗卫上前通传,说是令无争与卫隐请他过去,那头懒洋洋窝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大仙也受到了邀请。 “今天请殿下过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殿下的心意。” 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寻常的议事厅,而是令无争私人的书房,房间里也只有令无争、卫隐、老英国公几位既可信又重要的将领。 尚昕在主位上坐下,慢慢环视了一圈满屋子脸上都带着隐隐期盼之色的将军们,心中已经明白了八分今天这次会议的目的。 他的手在大仙后背上缓缓滑过,“为父报仇是本王心心念念之事,落灯节之夜父皇惨死,本王被逼千里出逃,当时本王便已立定决心,定要手刃jian妃,报仇雪恨。” 大仙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噜声。 “为先皇报仇自是应该的,只是为先皇报仇之后呢?今日在座都不是外人,我等只求殿下一句明白话,可愿身登九五,做我大夏之主?” 当年老皇帝暴毙前可是留下了遗旨的,指定中宫之子尚晖继位。这些将领们会有此一问,自然是担心他们拼死拼活打去京城,既流血又流汗,到时候岭北王殿下却突然要遵循孝道,把皇位让给他哥哥,那他们这些指着赢取拥立之功的将领们可就亏大发了。 他们搏杀战阵,提着脑袋打仗,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家族荣耀,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他们可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尚昕仍旧是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