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指尖残留的麻【请假补偿】
064 指尖残留的麻【请假补偿】
江小茵没有乘飞机直达余杭，而是随便在一个城市暂住两天才跟着返工的人群挤进高铁。 离开巢xue，对生物来说都不容易。 何况这是她第二次离巢了。 一上高铁，天就阴了。 江小茵窝在座椅，闻着泡面和快餐的味道，加了两个房屋中介咨询。房子看好了，离学校不算太远，价格好不容易磨下来，却卡在签约的那一步。 未满16周岁，得要监护人同意才能签订合同。 她的监护权，在司机老赵那里。 江小茵斟酌措辞发了信息，老赵回复：稍等。 女孩失神地靠在窗户，盯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陌生又荒凉的景色——红色砖楼、见缝就长的野草、木质电线杆、沿着轨道抛洒的塑料袋和口罩。 在高楼大厦和美丽乡村之外，太多废弃又没死亡的建筑，像国家褪下的死皮。 人在迷茫的时候，常常会有异常的共情。 江小茵觉得这些旧房子就是她，离开林睦白后便会打回原形，从此荒烟蔓草、无人问津。 陈一瞳发来信息：你把阿真弟弟送的手机扔给林睦白了？ 江小茵：嗯。 高铁穿过隧道，信号归于零。 等天光进来，新信息才跳出。 陈一瞳：那你不是完蛋了？哪有自爆的？ 江小茵：现在完蛋比较好。 陈一瞳：搞不懂，都肯帮林睦白挨刀了，怎么舍得说断就断？ 江小茵：这不矛盾。 陈一瞳：怎么不矛盾了？ 江小茵：我算我的账，算清就好。 陈一瞳：又来了，算了算了，到这一步说什么也没用。林家大少的脾气，知道你和阿真弟弟私下撩sao没扑过来啃两口就算好的。 江小茵：对啊。 陈一瞳：你以后打算怎样？ 江小茵：没想好。 无外乎就是上学、考试、谋一个好工作，最好是公务员，再多的奢求，好像都留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冬了。 阴沉的天空开始下雨。 密密的雨点打在玻璃，闷热的车厢冷了些。 精力充沛的小孩终于被雨声哄睡。 江小茵也借着春雨的光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手机躺着两条信息，都是老赵发来的。 第一条：租房的事，少爷没回复。 第二条：几点到，我来接你。 江小茵想，这或许是和老赵最后一次见面，便发了到站时间。她拖着箱子穿梭，只要加快脚步，失落的感觉便会稀释。 熟悉的黑色轿车。 老赵身边正在抽烟的男生却恍若隔世。 江小茵转身。 林睦白在墙上按灭烟，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冰冷的指一路往下扳开她的指，抢过了行李箱。 “茵茵，回来了。” 他问她消失的五天去了哪。 江小茵哪里知道，停留过的城市名字早已忘记了，谁能记得梦游去了哪？她记不住的，可这对林睦白来说好像很重要。 “忘了。” “忘了？” “忘了。” “这种事怎么好忘？”林睦白笑起来，伸手掌住她的脸轻轻摩挲，“都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 “换药了吗？” “换了。” “换了几次？哪家医院？” “……我可以换地方住吗？” “不安全。” “余杭治安很好，就连随地吐痰的人都少见。” “你是没遇到坏人。” “没有吗？” 江小茵抬头，目不转睛看他。 林睦白身体里的气突然就短了一截，怎么吸，都不够呼。是哦，他就是坏人，她留在他身边，永远也不会安全。 可那又怎样。 林睦白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只是用不着。 他不信江小茵过惯了奢侈的生活还能回头，他觉得，他和他的朋友所做的事虽然恶劣，但事出有因，完全可以原谅，达不到决裂的程度。 林睦白胸有成竹，自以为握着伸缩狗绳，放她乱跑两步散散心也不怎么。 可江小茵五天音信全无。 他不太确定了。 如果物质无法收买，他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留住她？ “茵茵，以后每个月双倍零花，好么？” “没有想要的东西么？” “我要是愿意，可以追回一切赠与，钱、包包、就连电脑都能拿走，到时候你该怎么养活自己？” 人来人往的出站口。 男生捧着女孩的脸，轻声呢喃。 江小茵一开始还有表情。 后来几乎成了木头。 林睦白还在用金钱的鞭子抽打她，声音却明显没了开始的镇静，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老赵出声道：“少爷，江小茵为您挡了一下，陆家开了笔赔偿。” 没有他的钱。 她也能活。 林睦白顿住，这才从癫狂的状态中用尽一身冷汗脱出，他连声说抱歉，说不该跟她算这些。 江小茵笑了一下，“原来你都记得很清楚。” 林睦白手臂的筋鼓了鼓，其实，他是第一次跟女人算这些。 越是在乎。 越是出错。 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望了眼老赵，可男人并未像刚才一样出声提点，只是淡淡说道：“少爷，有人在录视频。”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气冲冲举着手机录制，仿佛只要林睦白再拉扯江小茵一下，就要冲过来伸张正义。 林睦白长呼口气，双手握了握女孩的肩膀，扶着纤细的手臂下坠，声音沙哑，近乎乞求，“茵茵，不要走，哥哥好难过。” 江小茵猛地一颤，揩了下眼睛。 只一个动作，林睦白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蚂蚁，叮着咬过去。 “茵茵……我想吃你做的米酒糯米团。” 江小茵的脸皱到一起。 泪珠不听使唤地往下滚。 林睦白将她揉进怀里，吻了吻头发，再然后，亲住了泪盈盈的眼。 咸苦的热泪令他焦灼。 林睦白牢牢握着江小茵的手带进车，他抚平她在高铁上睡乱的发，问伤口好得怎么样了。 他说从国外带回一种凝胶，擦了就不会留疤。 林睦白说很多。 江小茵几乎不说。 女孩满脸泪痕望向窗外，肩头的伤口和心头的伤口都在疼。 她问：“我能不能住校？” 当然不。 可林睦白说不出口。 江小茵的反应没有以前激烈，可是他能感受到，这回不同，她不止伤心还失望。 对他失望。 “……好。”男生听到自己说：“想住就住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她看了他一眼。 林睦白的心毫无征兆抽痛，痛很快剥离了，可手指和脸颊还是麻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一度让他以为自己爱上江小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