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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谁都清楚。自打赶到武器库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就算大陈回来,就算他俩一起动手,也捡不回孔冉的一条命。 可是眼前的血人是他的兄弟啊。 19岁时,在猎鹰的选拔集训营,他趴在泥沼里,一步也挪不动,孔冉伸出满是泥的手,拉了他一把,还丢给他小半个脏污的馒头,憨厚地笑着:“给你,盏哥打探情况去了,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你。不过馒头我只剩一个了,分你小半儿,别告状啊,反正你没我壮,吃小半儿差不多了。” “呜……”原胥胸口剧痛,眼泪夺眶而出,恍然间左手已经抓住了孔冉无力的手臂,往前一拖,想将对方拽下来。 无用功。 武器库外传来吉普引擎的轰鸣,一旁定时装置的数字越来越小。原胥已经失去理智,一把扯掉耳机,一边继续剪导线,一边轻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来了,我拆弹是什么水平你还不清楚?放心,我肯定能拆掉,我们一起回……” “小,胥……”孔冉的头沉沉地垂着,低沉嘶哑的嗓音像穿过一层炙人的碳火。 原胥大睁双眼,泪水决堤。 “走!”孔冉抬起脚,用尽浑身力气,踹在原胥腿上。 那是很轻的一脚,亦是战友倾尽仅剩力量的一脚。 原胥颓然倒地,半秒后拳头猛然捶在地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 孔冉再也说不出话,失去光彩的眼定定地看着原胥,双唇不停地动着,口型单调,每动一次,说的都是无声的“走”。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胥还未来得及回头,身体就突然失重。 周盏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扛起他飞快朝武器库外跑去。 耳机里,中队长咆哮道:“把原胥给我带回来,必须带回来!” 离开武器库的一刻,原胥似乎听见孔冉又说了一声“走”,好像还听见周盏哽咽的“对不起”。 他耳鸣了,脑子轰隆作响,眼泪与血汗混在一起,将视线染成模糊而单调的光影。 吉普在乱石地上飞驰,周盏将油门轰至最大,原胥坐在副驾上喃喃低语,双眼空洞无神。 爆炸发生时,吉普尚未驶离危险区,冲击波将车体高高掀起,周盏松开方向盘,正欲抱住原胥,车头已经撞向地面。 爆炸声震耳欲聋,但原胥坠入黑暗,什么都听不见了。 漫长的噩梦里,孔冉被炸得血rou横飞。原胥被困在那个梦里,好不容易醒来,看到的却是一群“陌生人”。 他头部受伤,记忆停滞在入伍之前——父母被撞死,在姨母家遭受冷暴力…… 入伍之后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但一切都是模糊的,唯一鲜明的是孔冉的死。 头痛欲裂,他看到自己病床前围着很多人,叫他“小胥”、“胥哥”、“原胥”,应该都是熟人,可他一个都不认识,一个都记不得。也不能用力去想,一想,脑子里有一个部位就痛得他难以招架。 他住在部队医院的特殊病房,每天都有很多“战友”来看他,那个叫周盏的来得最勤,吊着胳膊、拄着拐杖守在他身边。 但他不仅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现在的记忆也出了问题,记不得别人的脸,觉得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副面孔,只有父母和孔冉的脸庞是清晰的。 但他们都死了。 自称大队长的人与他说了很多次——孔冉的牺牲不是你的错。 他很茫然,怎么不是他的错呢? 他是个拆弹的,他没能成功拆掉那枚复合炸弹,没能救下孔冉,这就是他的错。 不对,不是错,是罪。 那是一段灰暗得叫人窒息的日子。他失去了生命里的所有快乐、活力,记得的只有痛苦的往事与赎不掉的罪。世界是黑白的,他看不到光亮,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主治医生说,原胥似乎是本能地抗拒治疗。 “他不想活了。” 因为用人不当,造成卧底牺牲,二中队队长被撤了下来,大队长也受到处分,猎鹰的日常事务暂时由洛枫管理。大队长找周盏谈话,希望对方能接过二中队的担子。 周盏却摇了摇头,“抱歉姜队,我想陪原胥治疗。” 大队长神情凝重,许久后叹气道:“我知道你们关系要好,但是……”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医生前天跟我说了,原胥的情况,以后已经无法归队了。” 像是早就猜到一般,周盏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们以后不可能再一起出任务。”因为痛心,大队长的声音轻微颤抖,“周盏,你明白吗?” 须臾,周盏站起来,像大队长敬了个礼,郑重地说:“姜队,如果原胥因伤转业,我会陪他退伍。” 大队长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要陪着他。”周盏道:“不管是在军营里,还是在回到社会之后。” “你……” “对不起,姜队。” 周盏的决定在猎鹰高层引起轩然大波,一些传言不胫而走,“同性恋”等字眼头一次出现。 那年头,猎鹰决不允许出现这种事,即便当事人将五年青春留在这里,即便他们曾经差点为任务献出生命。 关于队里的风波,原胥一无所知。每天仍有不少“战友”来看他,虽然好像比开始时少了一些,但他记不住,也懒得记。 他对生活不抱希望,记得的只有痛苦,现在也正痛苦着,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可指望? 他也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对任何生者都没有亏欠。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因为是猎鹰的特种兵,他在医院接受着最好的治疗,身上的伤都好了,头上的纱布也拆了,除了失忆,好像也没有其他需要治疗的了。 但是失忆这种事,也许一辈子都治不好。 医生又向队里汇报,原胥精神抑郁,有自杀倾向。 周盏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院,已经做好了退伍的准备。一天,洛枫来了,抛给他一支烟。 两人在医院的露台上聊了很久,从19岁时的针锋相对,一直说到后来一同执行任务时的齐心协力。 露台上有风,像卷走往事一般,吹走了白色的烟灰。 洛枫问:“决定离开了吗?” 周盏点头:“是。原胥现在这样子,我怎么可能让他独自转业。” 几秒后,洛枫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很遗憾。” 周盏没有说话。 “如果你能留下来,我们还可以再较量几年。”洛枫说:“看看谁能当上大队长。” 周盏轻笑:“我不如你。” “如果五年前你这么跟我说,我还会高兴一下。”洛枫靠在栏杆上,头微微扬起,虚眼看着天空:“但现在……你的‘不如’,只是因为比我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