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尾声二
从筹备到开机后大约四个月时间里,裴琰那段日子就是疯狂地练功,跟他啸哥学掌学拳,练传统套路。 他也拜师了。 武师之间,都要走这个形式。哪怕在他们庄家班里,每次新来一位小弟,都要给大哥们行抱拳礼,正正式式地敬个茶。大哥教小弟比划几下练一局拳脚,再“自家人”一起吃顿饭,就算自己兄弟了,这是规矩。 裴琰恭恭敬敬给他啸哥敬了杯茶,喊了一声“师父”,尽管双方也没差个几岁。 这一声他喊得心甘情愿心悦诚服,没什么扭捏的。在他内心,庄啸永远站在那个让他“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位置。 当然,师徒名分是在外人面前,私底下,该怎么浪还怎么浪。拜师的当晚裴琰就兴致高昂,突然觉着特新鲜,从两人的关系中间又挖掘出一番前所未有的乐趣,于是死皮赖脸需索无度在床上折腾了半宿。 他从后面来,冲撞着庄啸,还很不要脸地一声一声喊“师父”……那滋味,也是无比销魂…… 在片场上,他们互相就是真练,玩儿命。 这部影片是两人首次担纲动作指导,所有激烈交手的动作都是由他俩设计,然后亲身上阵。就是真打,还要打得有美感,打得飘逸,打得行云流水,打出武侠的侠气和仙气。 这部大制作,花费不菲,他们是用胶片拍摄的,圆了裴先生的心愿。 但胶片拍摄非常贵,贵且麻烦。不能随心所欲地试戏滥拍,不能拍废,拍完的胶片要专人精心保管立刻冷藏运回北京冲洗加工,路上稍微出个差错都能废掉一箱子剧组的心血。那几个月,对剧组每个人都是煎熬,都挖空脑袋费尽了心思。 每个场景正式开拍之前,试镜走位无数次,从房檐飞下来怎么飞才好看,从廊下大柱子绕过来怎么绕更潇洒,每个镜头精益求精。裴琰穿白色背心,背后吊着威亚绳,庄啸穿黑色背心,身后也挂着威亚绳。两人都是汗水淋漓,湿透湿身,助理不停地跑过来递水擦汗…… 整个特技团队紧张地开工、忙碌。片场人员不停走来走去,互相吆喝,大摇臂在空中移动,人马喧嚣…… 裴琰是光头,脑后拖着一根长辫。 庄啸也是光头,脑后也垂一条黑油亮的辫子。 抬手起式,都是八卦掌的手势,身形都差不多,姿势还一模一样,很有范儿。 片中背景时代既是清末,参演这部电影的男士集体剃头了。作为出品人之一的裴先生,那时是亲自率队,浩浩荡荡地把京城一家高档发廊包场,爷们儿们凑在一起剃头发,全部剃掉三千烦恼丝,刮成个锃亮的蛋。 就只有裴琰不用再剃,现成儿的一颗好头。 他很得意,在发廊里左边瞧瞧,右边看看,摸这个头摸一下,撩那颗头也撩一下。特别欠打,特招人恨…… 他最后溜到庄啸身后,端详镜子里那张英俊的脸、泛着青色的头皮,心情蓦地又柔软得不可救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低头快速亲了一口,亲在他啸哥头顶上…… 网上粉丝们集体哀嚎歇斯底里,天啦啸哥竟然演清宫剧了,他剃头了!回国这些年,啸哥的发型是越来越短,头发越弄越少,好狠心啊都剃掉了! 片场里,拍戏间歇,坐在小马扎上,喝着大碗茶,裴琰永远就是不错眼儿盯着庄啸看。 在自己的剧组里,行为举止也张狂放肆了些,他想看庄啸就看了,不怕旁人说三道四。熟人反正也都知道他俩“在一起”好几年了,大家只是不明说出来。 裴琰瞅着人,自己绷不住就乐了,特别喜欢。 他端起茶碗,跟庄啸碰个杯。庄啸面不改色,不接他招。 “你这样儿也挺好的。”裴琰小声说。 “还能看么?”庄啸说。 “能看。”裴琰说,“特别俊。” “我还能硬。”他又补充了一句,说罢报以放纵的笑声…… 庄啸穿着清廷王爷装束,脚蹬官靴,胸前佩戴朝珠。裴琰打量对方,悄悄地:“哎,回头咱俩……穿着戏装……再来一趟……你就这样打扮,我喜欢看这样儿的……” 庄啸剜了他一眼,用口型跟他说话。裴琰辨认口型,他啸哥分明就是说“欠cao”“干死你”。 裴琰嗤笑着说:“咱俩人发型都一样了,越长越像,谁干谁不一样啊?” 老夫老夫了,上下左右真的没什么分别,怎么都能招呼。 去餐车领饭的时候俩人一错肩,庄啸突然凑近他耳朵:“昨晚上谁水儿那么多,把床泡了?” “呵呵……”裴琰毫不知耻地回敬,“王爷您kou活儿太好,小人昨晚都被你榨干了——” 他爱死他啸哥的kou活儿了。就凭这活儿,他都离不开这个人。 每次都让他快疯了,yu仙yu死…… 他们先在京郊几处园林寺庙拍摄了需要的王府内景,然后转战野外各地。 影片几处取景地是剧组精心找的。有四川九寨的山沟里一片针叶林和海子,徽州的水乡与油菜花田,新疆天池畔的黄树林,以及内蒙外蒙交界的一处大草原。 剧组马不停蹄赶场,转战各地,需要在每个景观最适宜的季节里,拍下那最美的景致。 裴琰瘦了好多,皮都晒黑了。庄啸也瘦了。 他们在九寨黄龙拍戏的时候,剧本有一段设想,是在山地林间有一个吊威亚的飞行武打动作,肃王爷与董海川在黄龙的映月彩池上方掠过,对掌出招,场景虚实结合。阳光照在五彩琉璃般的水池上,光芒四射,要拍出圣地飞仙的画面感。 整个特技组和武行人员都聚集在黄龙景区。 一开始走过场还能撑下来,真到了拍摄的时候,拍不出武林高手飘飘欲仙的感觉,裴琰吊在威亚上,直接弯腰朝下吐了。 “老裴怎么啦?!” “赶紧下来,先下来!!” 一群人站在地上喊。 庄啸当时吓坏了,先从半空下来,再把裴琰降下来,抱住人。 庄啸脑海里闪过的就是当年在小岛上拍戏,琰琰突发脑炎高烧在钢绳上遇险的状况。 裴琰就是遭遇了高原反应。他竟然在四千米的高度上就不行了,严重的高原反应让他头痛欲裂、呕吐不止…… 裴琰躺在房车里。 庄啸凑近了望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 “我跟他们说了,用替身了。”庄啸说。 “别啊。”裴琰立刻反对,“这镜头还是挺重的,用替身就不能拉近景,就假了。” 他说话都晕,自从上了高原就浑身不舒服。 症状跟他上次拍海战镜头时候差不多的,晕得厉害,他本身就反应比较大。 庄啸抚摸他的脖子,手略过他锁骨中间位置,停留在胸口上,摸他心跳,脸上表情是极为担心的。 “没事儿啊。”裴琰一笑。 “吐得稀里哗啦的,没事儿?”庄啸说他。 “我是孕吐。”裴琰说。 “你几个月了?”庄啸反问他。 “算日子快三个月了吧?老是犯恶心,哎呦……”裴琰抬起胳膊捂住眼睛,“就是在恭王府拍戏那晚上,你就没戴套,老子就中招怀上了!” 他助理正好往房车里探了个头,就听见这句“怀上了”,“噗嗤”笑出声,说“爷您就躺在车里安胎吧”,然后就躲了。 庄啸瞅着床上躺的这人,无话可说。 裴琰也无话可说。他用胳膊挡住脸,也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就特希望能怀上,庄啸这种人,造出人命来肯定会跟他结婚吧…… 他有时也有点儿魔怔了,归根结底是太在乎这个人。 假若不够爱,绝对不会这样纠结。 “没事啊,你让我歇会儿。”他安慰庄啸,“我睡个午觉,下午我肯定把这条拍完……” 庄啸低头凑近了,鼻子蹭到他鼻尖上,轻轻蹭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心疼了。 …… 他们在九寨黄龙拍完这部分外景,回到成都的酒店,梁有晖过来探班。 梁少爷难得驾到剧组,这人跟剧组里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出品人投资人,跑过来干吗? 手里还拎着红酒,端着一盒大号蛋糕,一脸春风得意,笑得风情万种,一看就是心里揣着好事。 一群人聚在裴琰的酒店房间里,说是探病,闹闹哄哄。 “休假?你闲得?”裴琰躺在被窝里,“不找你的警官同志玩儿去?” “他忙啊——”梁有晖捋着头发,一低头就美得合不拢嘴,“我薛哥又出差了,办案去了,他没工夫跟我玩儿,我只能找你们玩儿嘛。” 梁有晖絮絮叨叨:“琰琰,酒你就别喝了,本来就不舒服,蛋糕我给你切一块哈……” 这小子心情很好,给每个人殷勤地切蛋糕、递盘子。庄啸也接过一盘,大口吃起来,吃甜点一向不仔细嚼,就是品个滋味儿,挺甜的么。 一盘蛋糕递到裴琰眼眉前儿。 他都没注意蛋糕,就注意到梁有晖的手。亮晶晶的东西往他眼前一杵,再一晃,晃瞎他了。 裴琰愣了一下:“呵……呦?” 别人也瞅见了:“哎呦,那谁,谁送的啊?!……鸽子蛋好大哦!可以啊!” 梁有晖收回手,臭美得无法遮掩,孔雀尾巴都要抖着开屏了。 他前些日子从南加州回京时,难得他薛哥哥单位里放假,找他出游打炮,开车在郊区玩儿了一圈。两人开回城里的路上,薛警官突然停车,二话不说把梁有晖从车上拖下来,拎到路边草丛里,很粗鲁地cao了一顿。 完事之后,薛警官坐起来,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抽烟,打量身边的人,伸手抚摸梁有晖的大腿。 梁有晖趴在草垛上,光着两条腿,腻歪歪地哼哼:“哥——我屁股痛,我膝盖也磨破了——” 薛警官一笑,从裤兜里掏出小绒盒,直接丢给梁有晖:“给你的,浪货……提上裤子!拿走!” …… 庄啸吃完蛋糕,盘子放回桌上,一抹嘴,转身出去找导演和制片,聊下一站去外蒙拍戏的行程了。 裴琰靠在床头,跟梁少爷一笑:“恭喜你啊。” 笑完自己心都碎成八瓣儿了,蛋糕上腻腻的一层鲜奶油都抹不平他的裂缝。这浪货都忒么能有人求婚,混蛋,探个病简直要他命了! 庄啸在走廊里,衔了一根烟。 又怕烟味渗到裴先生房间里,于是跑到走廊另一头的窗户口站着,朝着外面空旷的原野吐出许多烟圈…… 半夜没外人的时候,庄啸悄悄进来,穿着背心睡裤,过来陪睡。 裴琰在黑暗中醒着呢,伸开一条胳膊,庄啸轻手轻脚把自己顺进被窝。两人缓缓抱在一起,深呼吸,拥抱着。都好像受到巨大刺激,需要抱抱互相安慰。 梁有晖这个巨婴,他娘的,要么不来,来了就扔出一颗大炸弹,这是专程给大家伙送订婚蛋糕呢。这小子上辈子祖坟插花了,命怎么这么好? …… 庄啸把脸埋在裴琰肩窝里,用粗糙的下巴厮磨,吻他的耳朵。 裴琰搂着人,拍拍肩膀:“别这样啊,我还没事呢,你先扛不住啊?” 他俩上次在北京的时候,例行公事过去瞧瞧那位老家伙,庄啸也是这么一副表情。裴琰说上楼,庄啸让裴琰自己上楼,不想见。男人也总有情绪的低潮期。 裴琰说,“算啦咱爸爸不就是老当益壮又交一女的吗!”“也算不上女朋友,咳你管他呢,这说明咱爸还能打,还不服老,简直就要返老还童勃发第二次青春了!”“这岁数了也不至于就cao出人命吧?你就让他折腾去呗,他现在好歹又没折腾你!” 庄啸沉着脸:“我没管他,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关我屁事?!” 裴琰一听这话音,赶紧把人搂过来一顿安抚,给顺顺毛…… 黑暗里,庄啸在他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裴琰笑出声:“刚才你又抽烟去了?抽了不止一根吧?……不至于的,没事,乖啊……” 庄啸在他耳边说:“你怎么这么好……这么甜……” 裴琰回吻这人:“我宠你啊。” 庄啸把脸埋在被子里,用含糊的声音跟他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裴琰就觉着自己也值了,庄先生非常在乎他的。前天看见他吊在威亚绳上呕吐,庄啸的脸色比他脸还白。 裴琰拽过庄啸的手,放在自己睡裤的裤裆位置,把那只探头探脑的“大龟”握住了。 郁闷之情迅速一扫而空,床上的被子这里忽然鼓出一块、那里瘪进一块,被窝里耸动出低沉的笑声,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