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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徐北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关灯躺下了。 因为下了雨,夜晚的温度比平时低,两人又都淋了雨,他怕着凉没开空调,全身只穿了个短裤也没觉得热。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耳边吵得慌,半梦半醒间还抽了一丝神智去听,听到了一声很明显的抽泣声。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南星背着光,半边脸都埋在枕头里,徐北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眼泪。 “小南?”他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南星眉头紧紧皱着,没有表情,眼角却不停地流下泪来,枕巾上已经湿了一片儿。 “小南?”徐北拍了拍他的脸,见人依然没醒,有点儿慌了。 明显是被魇住了。 “我靠,”徐北看着他眼泪就差跟自来水似的流,咬咬牙一狠心,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醒醒!” 南星睡着的时候还觉得头有些沉,睡得不太舒服。 搞不好要感冒了,他有种预感。 徐北半路上提了一句他平时喝多了都怎么混过去,但说起来他真没喝醉过几次,面对成人世界,他周旋起来远比徐北想得要精明,圆滑。 但这样的一面,他本能的不想让徐北看到。 他有时候看着那家伙会忍不住嫉妒,好的家庭,好的出身,好的教育,就连工作都能遇上好的师傅。 这些他都没有。 仅有的那么点儿说好听了叫社会经验不好听了叫奴颜婢膝的东西,也是拜另一个人所赐。 我爸没教你吗? 即使是梦里边儿,周琦的话也不断响起,一遍遍循环播放,每听一次他的心都要揪起一分,除了疼,余下的都是恐惧。 如果这些东西能还回去,他一定眼都不眨的全剥下来扔回给周桐。 可是不能。 “承人恩义,当结草衔环。”这是爷爷生前常对他说得话。 周桐养了他八年,教给他的东西早潜移默化渗进了骨头,等他察觉过来,已经不知道怎么还了。这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山崖上的柿子树开了花,结了果,果子落地,被层叠树叶掩埋,腐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也很多年不知道家到底在哪里。坟头的嵩草被夕阳染上金色,在风里自在地摇晃。他又看见自己跪在坟前,千言万语说不出,只能抱住墓碑,变回了那个八岁的孩子,只能哭。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开始那声音像是从坟墓里出来的,以为是爷爷,然后又觉得不是。 “小南?” “嗯?”南星睁开眼睛,徐北的脸就凑在他脸跟前,抬个头鼻子就碰上了。 “我cao你吓死我了,”徐北瞪他一眼,缩回去靠在床头,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放轻了声音,“做梦了?” 南星对着他眨了眨眼。 “一声不吭可劲儿地哭。”徐北看着他。 南星笑了笑,咳嗽了两声爬起来,扯过枕巾瞅了瞅,自己也有些惊讶。 “给我吧,”徐北从他手里抽走,打开柜子扯了条新的扔到床上,“喝水吗?” 南星点点头,把枕巾重新铺好。 徐北转身去倒水,皱着眉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南星的动作顿了一下,抚平枕头上的褶皱。 “哎,”徐北端着水杯过来,看着他乐了,“我平时流口水也这么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南星扭头无语地看着他。 “给给给,”徐北把水杯递给他,看了眼手机,“喝完接着睡,这才四点。” 南星低头喝了口水,是热的,他看着徐北:“对不起。” “你有毛病啊一晚上谢谢对不起的,”徐北听他的嘶哑嗓门听得浑身不舒服,“快别说话了,闭嘴的。” 南星慢慢喝了口水,暼他一眼:“就说。” “哎你……”徐北瞪了他半天,乐了,“就你这破锣嗓子还想搞事儿?” 南星又喝了两口把杯子给他。 “听着跟撒娇似的好么。”徐北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连蹦两下跳回床上。 南星把脑袋挨到靠近徐北的一侧,让湿着的那片儿自己晾干。 关了灯,隔了好一会儿,徐北小声说了句:“真不说说做了什么梦吗?” 南星侧身对着他,月光照得徐北的脸更加立体,棱角分明的好看。 徐北等了一会儿,扭头对上他黑漆麻乌的脸,见两点星光一闪一闪,笑了:“看我干嘛,问你话呢。” “徐北。”南星小声说。 “嗯?”徐北看着他,严阵以待着下文,却忽然感觉被子下一双手臂慢慢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抱一会儿吧。”南星脑袋毛茸茸的,蹭过来埋在他胸前,闷声说。 徐北僵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又一阵噼里啪啦,等平静下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搂住他的肩膀。 现在的南星跟平时不一样,虽然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总觉得戳一下就得哭了。 他想起刚才那张毫无生气却一直流泪的脸就不舒服。 反正都是爷们,抱一抱怎么了。 他这么想着,坦然地闭上眼睛。 两人抱一起温度很快上飙,他在快睡着的当口一脚把被子蹬开,南星动了动,不知道鼻子还是嘴唇的在他胸口上划了一下,恰好扫过某个敏感的点,徐小北立刻有了崛起的架势。 “……我cao,”徐北刚攒起的瞌睡又给惊没了,愣了半天,无奈地把南星的脑袋往边上挪了挪,感觉这一晚上历尽磨难,“折腾死大爷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阳光直射在脸上,他抬起胳膊挡了下眼睛,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躺了几分钟之后慢慢清醒过来。 怀里是空的,他翻身坐起来看了看,屋子里也没人,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用一个早八百年就罢了工的闹钟压着,他拿过来看了一眼。 我回去了,谢谢你。 没有落款。 徐北靠在床头,对着字条笑了笑,又看了两遍,南星的字很好看,他不懂书法,但感觉是很有风骨的样子。 “都跟你说别谢了,”他严肃地对字条说,说完又绷不住嘎嘎乐,倒在床上滚了两圈,“个傻子。” 冲了个澡出来,他顶着块毛巾坐到床上,拿过手机翻出南星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来:“喂。” 一听这声儿徐北就后悔了,光顾着兴奋,打什么电话啊,倒霉孩子嗓子还没好。 “我就问问你到了没……”徐北低声说。 “早到了。”南星说得言简意赅。 “那行,你先休息,记得吃药,”徐北说,“奶奶没问你吧?” “问了,”南星似乎在接水,然后咳嗽了半天才停下,“我说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