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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时日却无法逃避的永别,叶清桓略一沉默,也心照不宣地一起粉饰起了太平,摇头无奈地笑斥道:“逆徒!” 与十年前别无二致。 却毕竟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姜云舒面目没有大改,依稀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个子也只略略抽起来了一丁点,仍然矮得“鸡立鹤群”,但她那泪痕未干的眉眼间却好似平添了一股疏离的凉意,漫不经心地拒人千里之外。 叶清桓没能在第一时间完全找回过去的言笑无忌,他裹着厚厚的被子,在给手炉倒手的间隙瞥过去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点物是人非的陌生感来。 这种酸倒牙的伤春悲秋让他很不习惯,姜云舒正在鸠占鹊巢地抢了他的青玉环找东西,蓦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古怪表情,不由脸色一沉,阴阳怪气道:“怎么,舍不得了?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让我看见的?” 叶清桓十分无奈地把刚生出来的念头给扔了,知错就改地想,至少这副尖酸刻薄的劲儿很眼熟,简直跟他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伤病未愈,又站在风口吹了半天,这会儿一旦了了一桩心事,确实就如姜云舒预料的一样,脑子里开始昏昏沉沉的,疲倦与空乏感也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可他却始终不想睡过去,生怕这一闭眼,就变成了让人措手不及的诀别。 姜云舒暗叹一声,把一堆鸡零狗碎塞回去,又将玉环套到了自己手上,和原本的储物镯子凑了个对,这才抓起剩下的一大把丹药,坐到床前。 “这个是安神的,”她把药抵到叶清桓唇边,没好气地解释,“这个是养气的,这个是温养经脉的,还有活血化瘀镇痛……你那青玉环里凡是有名字的药我都弄出来了点,反正我看你都挺需要的,赶紧全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见他犹在硬撑,便又凉飕飕地说:“别跟自己较劲了,还是说,你这是撒娇等我给你唱摇篮曲呢?” 叶清桓就着她的手咽完了最后一颗药丸,渐渐化开的药力让他全身松快了一点,便又勉力睁开眼,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唱摇篮曲,你只会唱十八摸……” 姜云舒:“……” 这欠抽的玩意! 待到终于反应过来,却见那扳回了一城的对手已经安安稳稳地昏睡过去了。 她刚攒起来的满腔战意突然就xiele气,可过了会,又忍不住笑起来,这笑容隐含着一点悲伤,却又太过温存,连眉间长存的冷淡都冲散了。 而叶清桓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他那生人勿近的小徒弟好像在一夕之间就倒退了好些年,这会儿正不端不正地盘膝坐在一尊不知从哪淘腾出来的锻炉前,炉中火焰暗红近于墨色,火舌一端舔着支明显品相不佳的小匕首,另一端则如有灵性般牵在她手心,而她虽然手艺不行,动作却极为驾轻就熟,不仅不见忙乱,嘴里甚至还有余裕断断续续地哼着首山野小调。 那调子……叶清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眼角抽了抽,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昨天嘴贱。 不等他重新开始装睡,姜云舒就眼尖地瞧见了他这边的情景,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视衣物于无物地上三路下三路把他打量了几个来回,而后十分猥琐地挤眉弄眼道:“哟,美人醒啦?” 叶清桓表情空白了一下,脸上发热,果断地一伸手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姜云舒哈哈大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到床上,忽然想起来点什么似的皱皱眉头,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他:“哎,对了,这地方好像有点蹊跷,我看你到哪哪倒霉,这两天最好还是少出去招摇。” “胡扯,我怎么就倒霉了!”叶清桓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把她不安分的手一把攥住。 可接下来,他就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一路酥酥麻麻地渗到了心里,让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是一瞬间的失态,但姜云舒也不知这阵子都跟谁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俨然一副老流氓的架势,手指顺势蜷起来,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两下。 叶清桓依旧僵着脸,耳朵尖却隐约泛起了一点血色。 姜云舒便非常满足地眯眼笑起来,过了会,才正经道:“没开玩笑,咱们来的那天,卢家门口就有人闹事,我这几天去打听了下,人还没走呢,好像有什么人命干系,不知是始乱终弃还是怎么着,一时也说不清楚,卢家上下已经焦头烂额,咱们现在这样……呵,还是先把自己折腾明白了,少去凑别人的热闹吧!” 无论在什么地方,但凡有人就免不了有笔笔烂账,且不说卢氏这样的庞然大物需不需要别人来主持公道,单说他们想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家阴私就尚未可知。 可叶清桓却显然没抓住重点:“……你这几天?” 姜云舒眨眨眼:“对啊!——哦,你不会以为你就睡了一晚上吧?哎哟,您老人家还以为你还在年轻力壮的时候哪?” 语气依旧让人牙痒。 叶清桓却没理她这茬,慢慢地披衣坐起来,思索了一会:“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姜云舒:“二月二十七,怎么?” 叶清桓沉默片刻:“……已经是二七了?”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没等姜云舒阻止就一饮而尽,把杯子搁回桌上,垂眸道:“我去祭一祭他们。” 他没说是谁,但姜云舒如何不明白,她点点头:“在别人家做这种事不太好,我准备些东西,等会咱们出城找个好地方。” 修行之人虽然也难免有要寄托哀思之时,但毕竟不需要和老百姓一样车马纸钱准备得样样齐全,姜云舒十分利落地画了几张安灵符,又不知从哪顺来了一鼎香炉和几柱香,两人便出了门。 可也仅仅是出了门。 刚一踏出大门,就听见一场震天响的哭声,迎面足能装下两个人都不嫌挤的棺材里头,直挺挺地躺着个红衣红裙红纱蒙脸的新娘子。 第82章 偿命 红纱轻薄,午后的阳光从树梢漏下来,透过这层聊胜于无的遮挡,勾出新娘子年轻而姣好的面容。 只可惜,姣好,却不安详,她两道略显锋利的英挺眉毛被刻意勾出了温婉的弧度,但眉心却还是蹙着的,毫无生气的脸上也因此残留着一点说不出的痛苦和愤恨。 死亡的味道从她身上后知后觉地渗出来,融进料峭的倒春寒里,恰好卡在了引人心生恻隐和令人恐惧作呕之间一个微妙的节点上。 姜云舒看着这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群呼号哭闹的乡民中间的死去的女孩子,后背隐隐发冷,那冷意像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让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