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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上很快结了一层白茫茫的水蒸气,玻璃和铁皮很好地让他们与世隔绝了,竟然有点儿末日余生,他们是这世上最后一对男女的错觉。 那是一种奇怪的安全感:有食物、有水、还有身边熟悉的人。 在密闭的空间里待的时间长了,呼吸好像都会调整到一个频率,莫名地亲昵。 曾记得小时候,看过一场电影,即将沉没的巨轮上,有一对年轻的爱人在一辆吉普车上,抵死缠绵。 如果知道即将死去,那么和爱人抵死缠绵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如果我有足够的快乐,我是否……就能忘记死亡…… 我们都知道,自己早晚会死去。 但是,我并没有爱人可以抵死缠绵。 呵……好难过啊…… 空气忽然热了起来,连怜有点儿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企图打破沉默,说点儿什么。 林海洋扭过头,一脸莫名所以地看着她。 吉普车应该是很宽敞的,但是他们的距离好像突然缩短了,短到她的嘴唇仿佛可以刷到他的鬓边…… 连怜的脸蓦然红了。 林海洋抿了抿嘴角,把脸扭了过去。 他用袖子擦了擦车窗,薄雾散去,有光透入,整个世界瞬间清明了起来。 原来,怎样的氤氲暧昧都是见光即死啊…… 连怜突然赌气似地启动了车子。 引擎轰隆声中,吉普车划破了一天一地的水,绝尘而去。 林海洋一路也没有说话,他继续抿着嘴,看窗外,他苦涩地想:我总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一个瘫子在一起过一辈子吧…… 帝都虽然大,但是只要你有心走,多远的路也终究会到的。 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呢。 停好了车子,连怜把林海洋推了出来,刚走出停车场,连怜就蒙圈了:雨倒是停了,可是地上汪着的都是水啊…… 她不想淌水,尤其这两天。 林海洋低头看了看连怜脚上好看的布鞋,她是为了陪他看病方便才这么穿的,鞋面儿是极浅的淡黄色,上面儿还绣了几朵可爱的花,干净透亮得可怜兮兮的,这样一双鞋如果踏进污水里……不免明珠暗投,大概也和美人错嫁差不多的委屈吧? 犹豫了一下儿,他说:“不如,你坐我轮椅上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三秒钟的沉默,林海洋追了一句:“反正轮椅也是你买的。” 看连怜犹豫地眨眨眼,林海洋苦笑:“难道你还要把我轰下去吗?” 于是连怜就坐上去了。 林海洋有一刹那屏住了呼吸,他直觉地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和她最接近的一小会儿了吧……这么琢磨着,他的眼眶酸涩了一下儿。 定了定神,林海洋启动了轮椅,在连怜耳边轻轻地喊了一句:“坐好了吗?我们走喽!” 轮椅启动得很稳当,林海洋把时速设定到6KM的低速,他不想这一段路走得太快,毕竟他的路就这么短。 轮椅穿过积水的时候,积水飞溅了起来,连怜下意识地把脚抬高了一些,林海洋伸手虚虚地拢着她的腰,连怜新奇地左右看,她瞎指挥着林海洋,企图绕开积水:“向左向左,啊,拐到右边儿吧!” 林海洋一言不发地顺着她,我这么喜欢你,你说怎样,就怎样。 连怜小女孩似地咯咯笑了起来:“这个,真好玩儿……” 林海洋微微垂下头,放任自己的嘴唇轻轻地摩擦着连怜乌黑的头发丝,他离她这么近,近到呼吸能拂起她的发丝,他甚至能看到她雪白耳朵上细细的绒毛…… 林海洋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饱含着连怜味道的空气,想:她真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啊…… 雨后的夏日,十分凉爽,饱含了花朵味道的风,从他们身上轻轻地略过去,温柔得好像一个祝福。 明明岁月静好,却有一点点心如刀绞。 他笑了笑,伸手更努力地护着她一点儿,只是很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小心啊,不要掉下去了。” ☆、祖宗不足法 人言足恤 到家之后,连怜利很别扭地质问林海洋:“你今天带我,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那个了?” 林海洋“啊”了一声,完全没跟上女神的节奏:“哪个?我知道什么了?” 连怜虚情假意地白了他一眼:“演得真像。这座楼欠你一个奥斯卡。嗯,不过不问也算绅士吧……” 林海洋眨眼,努力思索:“到底什么事儿啊?啊……哦……那个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怕你脏了鞋……你……我哪能知道……是吧……” 连怜有点儿脸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过,不知道挺好的。我就烦别人盯着我,什么都知道。” 林海洋如遭雷噬:“什么?啊,为什么?” 连怜抿了抿嘴:“当初李欢就爱盯着我,干嘛呢?和谁在一起?嗯,就连我那个,他都记得准准的。可讨厌了。” 林海洋本能地有点儿崇拜:“准准地记得这个?这也太体贴了吧……他每个月都给你熬汤吗?” 对上连怜看傻子的眼神儿,林海洋才知道自己说了多傻的话,他羞臊地摸了摸鼻子:“咳咳咳……渣男,真是渣男……” 连怜显然是触及了非常厌恶的回忆,她冷着脸说:“所以说,我最恨盯着我的人了。要是我知道别人再盯着我一举一动的,朋友都没得做。” 林海洋吞了口唾沫,脸色有点儿发白:“啊”了一声。 连怜一笑:“你脸发白干嘛?你又没盯着我。” 林海洋口不应心地点了点头:“没有,没有,我从来没盯着过你。” 彼时,窗外劈过了一道立闪,林海洋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儿。 连怜“噗嗤”笑了出来:“胆儿真小你。晚上想吃什么?哎……林海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林海洋从三零一回来就病了。 或者说病得更重了,完全没办法工作,脸色苍白,腰疼会疼到内衣都汗透的样子。 薛大妈怀疑他是体弱去了阴气重的地方,所以被撞客了。 刘大爷叹气:“小伙子,海洋啊,你没事儿就别给人算命了吧……你看,你这孩子,命薄……耽搁不住啊……我当初还埋怨小苏不让你算来着……看来还是你师哥是有道行啊……” 苏鑫说:“阿弥陀佛。我们修正道大法,再也不弄那个邪魔外道了。” 林海洋叹了口气,喘着点头:“大爷,你放心,不算了,我不算了。” 薛大妈瞪了刘大爷一眼:“你老眉咔吃眼的,还找人家孩子算什么啊?” 林海洋想说什么,刘大爷黯然地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这伤心人别有怀抱,原不在他七十岁还是八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