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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每每想起他,总是欢乐的感觉居多。” 我的心猛然一揪,这个她,是谁? “人生在世,不得意的居多。连最后尽的一点微薄之力,却也是借助他人之手······古人云,大丈夫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若不可助一人早脱苦海,又何以匡扶天下?” 他罕见地吐露真言,将我所有心思堵回去。 我虽听不懂,知晓他醉的不成样子了,一手夺过酒杯,“大人,别喝了······” 他一头歪在我怀里,不省人事,我发懵一会儿,使出最大气力,半拖半拽着将他送入卧房。 他卧房外侧便是经常作画的凉亭,我瞅见那石桌上摆放的画具还没有收好,便走过去。 凑近一看,桌上那幅未完成的画卷,一个红衣美人玉足点地,画中起舞。 他容貌比之那红衣道人更胜一分,凡世气息也多了一分,只是那神情,那风姿,却更不像凡人。 我不曾想过,世上有男子,舞蹈起来,姿态也这样好看。 我心头有些慌张,卷起画,忽然想到裴大人书房里还有许多完成的画卷,趁着把画具送往书房,翻找出来一看,大多都是这绛红色衣袍的美人男子。 有时画他倚栏而坐,有时画他陪侍圣上身边······ 我虽自小生长在怀香阁,对当朝几位大人物有几分熟悉,当即身子一凉,这画中人,莫不是楚阁? 国师在传言中自然也有一副让人艳羡的好相貌,但他年龄已经不小了······何况男子起舞,天子近臣,这除了巫宦楚阁还有谁呢? 我抱着那堆画,跌落在地,不敢再想下去。 楚阁在前朝的名声虽不算好,却也不至于到本朝被群臣上旨痛骂jian臣的地步。传言,他并不是宦官,而是先帝今皇父子的男宠······新皇登基不久,便不理会街坊闲谈,将他收进后宫了。 这么一个人物,虽权势滔滔,光焰动天下,君子莫不避之不及。没想到,裴大人······ 这样,倒也不难猜出他离开京城,自请贬谪的原因了。 这夜,我辗转反侧,不愿多想裴大人与楚阁的关系,心头酸楚,难以排解,泪落不止,待清晨醒来,发觉枕边湿了一片。 约么老年回来后半月,裴大人叫我们两个陪他回乡为老夫人扫墓。 他老家在泾阳乡间,离江华并不算远。 路上,他和老年说了许多他从前的事。 原来裴大人不仅出身寒门,还自幼丧父,丧兄,是老夫人将他拉扯大的,还有个和他同龄的小侄子。 他一讲到裴老夫人便低头,黯然道:“若我早日中举,娘也不至于早早离逝。” 我安慰了他一阵,有些好奇便问:“您侄子如今可在泾阳?” “裴原他,七岁时出家了。” 裴大人回答我时,神情淡淡,仿佛在说“明天吃茄子。” “我很久没有见过裴原了。” 我们三个正一同站在老夫人墓前,烧纸钱,我看着裴大人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洒在地上。 他跪在墓碑前,跪了很久。 我和老年回裴家祖屋暂住一晚。 三更,我睡得正熟,一阵嘈杂的声音把我吵醒,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走到边,只看见裴大人推开院门,,手上提的灯笼随意一扔,醉倒在院子里,毫无风度地横躺着。 我赶紧叫醒老年去煮醒酒汤,自己打了盆热水为他擦洗脸上的灰尘。 他一个劲地说胡话,有时喊着“裴原”,有时低念“楚阁”,还将我甩开,害得我跌在地上,胳膊摔地一片青,一片紫。 老年隔着半个院子向我摊手—祖屋简陋,煮不了醒酒汤。 我看着裴大人通红的脸,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提起一桶井水向他身上和脸上泼去。 “清醒了吗!” 裴大人颤抖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睁开醉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又笑道:“涟漪,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缓缓点了点头。 他瘫倒在地,笑容夸张,绝望的声音好像旋涡,要把所有人带入他的悲伤。 “我早就查到了,没有告诉你罢了······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被爹娘卖掉换钱?不,那根本不是你爹娘,你亲生父亲叫聂海利,前任关河府都尉,治下不严被人弹劾罢官,之后花天酒地,犯花柳病死了!你亲生母亲是他府上的丫鬟,害怕被善妒的大夫人暗害,逃回老家常乐镇,难产死后把你托付给兄嫂,然后······” “ 别说了!” 我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不是想瞒着我?为什么不瞒一辈子?” 我质问他,眼眶通红,血丝遍布。 “我也想问他们,为什么不瞒我一辈子······” 他对月喃喃自语,泪水顺着没有知觉的脸,淌满胸襟。 我缓和了一下自己知道身世的心情,“他们?大人,你见到谁了?” 裴大人重新闭上了眼睛,不久,睁开,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略沙哑。 “对不起。” 我终于支撑不住,跌落在地,捂面痛哭起来。 裴大人郑重许诺:“涟漪,若你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兄长,我裴宁在世一日,便一日不教你受他人侮辱,护你一世平安。” 兄长? 我恨恨地看着他,脱口而出: “那楚阁呢?” 他一愣,半蹲下来,抚摸我的脑袋,柔声解释道:“你们不一样······ 我此生没办法教他免受情劫,但至少可以护你至白首之时。” 我必须承认,裴大人实在聪明,他从不给我俩尴尬的机会,打一开始就处理好了最难解决的一部分。我那从未说出口的话,倒也真的不必再说。 不久,我们三人返回江华裴府。 本朝帝君对臣下疑心慎重,派了几波使臣来东南,一路奏斩了许多官员,江华作为南部重城,自然不在例外。 裴大人再没有亲自抓捕逃犯那等功夫,每日与属下在府衙内整理帐目,追诉欠税,短短几月,人好似老了十岁。 他本人也像真的衰老了一样,不再一个人孤零零得作画、抚琴,行事圆滑许多。那些关于奇怪道士的传闻,也渐渐为人们遗忘。 朝廷似乎忘记了他这个人,忘记了他这个前朝最富文采的状元,漫漫数十年,他一直留在江华,为城中琐事cao劳,为豪贵刁难,几十年如一日。 他也真的遵守了承诺,一辈子护我长安,待我如亲妹,终身未娶。 我早料他,按他的cao劳程度,早逝这件事,并不难想象。 但真的坐在他病榻前,我年过半百,依旧难抑泪水。 他病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