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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寄已再起一刀,直直扎进了那断手兵士的心窝! 那兵士睁大了眼睛仰天倒下,阮寄顺势拔出匕首,鲜血沾满了她的手,又沿着匕首的血槽汩汩流下。 那死不瞑目的兵士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柔柔弱弱的、抱着孩子的女人手里。 另一个兵士被她吓住,双手颤抖地扶上了剑柄,大声喊:“你——你别过来!来人啊,快来人!” 阮寄并不言语,只有一双目光沉得可怕。她一步步往前走,那兵士便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鞋履踩到了淤泥,脚底一滑—— 仰□□水池倒下! 他拼命地挣扎,身上的甲衣却太过沉重,拖着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他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也走进了淤泥里来,他看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御苑四周的守卫被钟嶙带走了一半,余下一半兵士听见闹声纷纷赶来,却只看见满池荷花红得妖娆,荷叶之下浮起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鲜血盈满了这数顷方圆的荷池,微风夏日之下,水波依旧温柔。 ☆、第63章 鲜血, 鲜血, 流不尽的, 流不尽的鲜血…… 没有人可以动我的孩子。没有人。 你们明明都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我便是死, 也绝不会…… “阿寄!”一声嘶哑的喊传来,“阿寄,你冷静!” 她惶惑地抬起头, 却见近岸的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人,他那熟悉的目光令她几乎心惊胆战。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后退一步, 却又撞到了一人身上。“阿寄jiejie!”却是那个矮小的传信兵, 他满脸焦急地道,“我只能将钟嶙引开一时半刻, 待他发现我骗了他时,马上又会回来的!” 骗……骗了他? “柳岑……没有攻城。”顾拾一手按住颈上伤口,另一手拄着不知从哪个士兵身上夺来的长剑,手腕间还绕着麻绳。他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声音很低,泛着劫后余生的血沫。 张迎见阮寄满面惘然, 伸出手道:“将小皇子给我吧,我带你们出去!” 阮寄却好像没有听见。张迎伸手去碰孩子的襁褓,她却立刻一把将他推开,嘶声道:“不要碰我的孩子!” 张迎张口结舌, 无奈地站在当地。 “阿寄。”顾拾又道。 他原来已走到了她的身边。 湿透的白衣上溅满了污泥鲜血,清俊的面容已被脏污,只有那双眼睛澄亮如初。 “阿寄, 你看着我。”他扶住她的肩膀,逼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着我,你救了我……你知不知道?单凭着我和张迎两个人,不可能做到的……阿寄,你不愿意救我吗?” 阿寄抬起头来。 她的喉头突然发出一声哽咽。明亮的日光逼进她的眼眸中,刺出了泪水。 “我们走吧。”顾拾给张迎使了个眼色,张迎忙道:“这边,这边有路!” *** 两人躲入废弃的殿宇中换了仆婢的衣裳,张迎也将自己的甲衣理了理,三人一路行到南宫侧门,张迎拾上前去,同那守将说了几句话。 隔着些距离,阮寄见张迎点头哈腰,偶尔回头指一指他们,又堆上满面谄笑。最后他送了那守将一块大玉。 那块玉她认得。 身边的男人始终没有说话,这时候微微侧过了头,凝注着她的表情。 那守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顾拾当即拉着他们往外奔去,直直行过数条街巷,而后汇入了出城的百姓的人流之中。 两边人潮匆匆擦过,张迎走在前边,顾拾将衣领又扯高了一些,护着阿寄和孩子慢慢地亦步亦趋。日头毒辣,人群中既热且闷,泛着嘈杂的声浪—— “快逃吧,快逃吧!”有人叹着气摇头晃脑,“皇帝都不打了,钟将军还打什么打?” “钟将军还不是为了皇帝打仗的?”有人接了茬。 又有人啐了一口,“你们还不知道?皇帝和钟将军不是一条心,皇帝早就把我们卖给叛军了!” “是啊是啊,”有人连连点头,“若不是皇帝有意漏了消息,姓柳的叛军怎可能渡得过长江?” “只是可怜了钟将军……” “要我说,钟将军也不必抵抗,索性投降得了!” “想那么多作甚,还是赶紧逃命吧!” …… 顾拾回过头,见阮寄目光深黑,若有所思。他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笑了笑道:“你都听见了?” 她一点点移动目光望向他。 顾拾笑道:“你相信吗?” 阮寄张了张口。他尚无从分辨她想说什么,人群忽然将她推搡了一下,他连忙揽住了她,勉强站稳,又为她小心地托住了孩子。 她仍没有说话。 他微笑道:“前边就是开阳门了。” 阿寄点了点头。几人终于从人群中抽身,躲到城墙底下,顾拾脖颈上的伤口只用白布草草包了两圈,此刻将雪白的衣领都染红了。阮寄将孩子给他抱着,便撕下自己的衣角给他包扎。顾拾手忙脚乱地接过孩子,手指拨了拨襁褓边,孩子却没在哭,而是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瞧。 张迎也凑过来,笑道:“好容易终于见到小皇子了。” 顾拾瞥他一眼,“以后可不能叫皇子。” “啊是。”张迎一拍脑袋,也许是因为终于稍微松懈下来,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孩一样,“那您给他起个名字吧!” 闻言,阮寄也抬起头来看着顾拾。 是了,这孩子出生都两个多月了,却还连个名字都没有。 顾拾心中微微愀然,低下头蹭了蹭孩子的脸。孰料他在宫中被困两月,脸上生了青青的胡茬,刺在粉嫩的小脸上激得孩子又立刻大哭起来。 “……”阮寄已给顾拾包扎好了,连忙将孩子抱了回去,哄了哄他,孩子也便奇异地不哭了。 顾拾失笑。他转过头,见开阳门下人来人往,欲往城外逃亡的百姓挈妇将雏、摩肩接踵,各个脸上写满了哀戚。曾被大火烧过的城墙上犹留着焦黑的痕迹,更往上看,城堞间满布着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城门楼上飘扬的大旗上仍书着一个大大的“靖”字。 士兵,商贾,平民,他们谁也不知道在宫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被抛弃了。 阮寄轻轻地拉住了顾拾的衣袖。顾拾看见她眸中仍带着柔软的泪光,不由伸出手去将那泪水悄然擦拭去了。 “就叫雒吧。”他说,“顾雒,雒阳之雒。” *** 出开阳门再往东南,与逃难的人流分开,道路上荒蓁丛生,毒辣的日头照射得三人都有些疲惫。 阮寄不知顾拾想要去哪里,但看着这条荒草掩映的道路,和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