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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几乎吼得破了音,“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哪怕我再也碰不到你,哪怕你爱上别的姑娘,哪怕我和别的谁一起过一生。” “至少你是活着的……” “我还能让你去哪里?四境之内皆是王土,让先帝借着我的名头派你去西疆,他就只是把女儿宠坏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兄长。他铁了心要杀你,除了最凶险的西疆,你以为他还会放心你去哪里?!” “你让我怎么办,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先帝骤然问起我,我能怎样呢,我还能想到哪里?我还能让你去哪里?东境是必死之路,西疆或有一线生机……” “皇叔,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我和你的容身之处,率土之滨,都是先帝的疆域。我们能有的,最多不过苟且偷欢。” 她哭得瑟缩成一团,心脏被人牵扯揉搓着,疼得几乎要抽搐起来。 压抑了三年的情愫一齐涌出,又齐齐被斩断在心口。 江无渡低着眉看她,眸光晦暗不清,就这么缄默地盯了半晌,竟笑出声来。 “那现在,你是想要我死了吗?” 大殿内寂静了一瞬,江无渡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眉梢眼角都结着霜雪。 他揽着江忱站起身来,他把人抱在怀里,紧密地拿氅衣裹好,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然而内里的人,连带他这个人,都已经凉透了。 江无渡踹倒碍事的屏风,一脚踹开紧闭的殿门。 凛冽的寒风打着转避开他,只敢撩动他的衣角,江无渡眉目凉薄地看着殿外,触目所及之处,已是一片火海。 朔风递来厮杀喊声,江忱侧目看去,冲天的火光映出她冷淡的眸光。 “你说你三年前你送我去西疆,是因为想要我活着。”江无渡捏着她的后颈,强迫她看向那片火海,冷风吹彻,江忱听见他被吹散了的声音。 “所以眼下,你勾结谢琅,在宫城里头造我的反,是想要我死了,是吗?” 第二十章 江忱偏过头去看他,脸色苍白,一双乌亮的眼凉凉的,说出来的话也发凉:“皇叔是什么时候瞧出来的?” 江无渡眼角上挑,笑起来时弧线纤细秀长,亮着寒光。 “我五岁那年你出生。” 他松开掐着江忱的手,缓缓收回袖里去,只有眼神还落在她身上。 “从这之后的十四年里,我们都在一处,我扶着你走出去这辈子的第一步路,握着你的手写了第一个字。” 他讥诮一笑:“连你的月事,都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江忱叹一口气。 褪去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来:“也是皇叔第一个教我理政的。” 她偏过头去,掩口轻咳一声,唇色隐匿在夜色里,只看得见青白无血色的上半张脸,她说着话,语气里带点忧愁,大约是被风扑了嗓子,隐隐带出来点喑哑来,“可为什么,我看不透皇叔你呢。” 箭矢划过夜空,冷风烈烈。 江忱剧烈地咳嗽着,她垂着头,沉默地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整个人渐渐缩成一团,腰微微弯下,一边笑一边咳嗽。 江无渡的目光聚焦在宫城的火光上,那里是一片焦灼的战场,江忱的将军在为她厮杀,要拯救陷于泥潭的小公主。 他是泥潭。 江无渡只在这情绪里深陷了片刻,便觉察出异常来。 他弯下身子,扣起江忱的下巴,逼得她与自己对视。廊下的灯被风吹得乱摆,烛光乱晃,散乱打在江忱眉眼上,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只有唇齿间有暗沉沉的血色。 她犹抑制不住地在咳着,断断续续咳出一口口血来。 江无渡愣了愣,眼里逼出一片赤红来。 他把那人打横抱起,江忱在他怀里瑟缩成瘦骨嶙峋的一团,硌得他心尖作痛。明明那么轻的一个人,掂在怀里小小一团,他却觉得四肢都沉重万分。 江忱偏过头在他胸前咳着,把他胸襟前的衣裳洇出一片血来。 江无渡步履匆匆,从来不紧不慢的人几乎跌碎了所有沉稳,“太医令——快去!” 江忱合着眼,感受着五脏六腑疼成一团。 恍惚间有滴冰凉的水落在她脸上,她无意识地眨一眨眼睛。 大约是这隆冬里的,雪水初融。 江忱想要睡去,却被人掐着脸颊按倒在榻上,冰凉的指尖探入嘴里,直抵她喉间,逼得她呕出来,江无渡的声音凉得很,只怕也是凉得太过了,连自己的喉咙都觉得冰,说出口的时候打着颤。 “江忱,无论你吃了什么东西,都给我吐出来。” “你死了,我就下地狱去陪你,这辈子都不放过你。” 约莫是这句话触动了江忱,她翻江倒海,合着血囫囵吐了个干净,尔后在江无渡怀里挣扎抽搐着疼成一团。 “疼。” 太医令还没有来,江无渡捉着她的手腕把脉,只摸到一片冰凉。 江忱自始至终只哼哼了那一声,最后脸色苍白,鬓发散乱地伏在江无渡膝头,“我什么也没有瞒过皇叔,只有这一样,我堪堪瞒过了你。” 江无渡知道她什么意思。 提前藏在牙后的毒药,深夜纷乱的宫城,还有她回宫以后月余的曲意承欢。 他冷笑出声。 却有眼泪落下来,又急又快地划过脸边。 “江忱。”他沙哑着嗓子唤,一声声的,仿佛在督促这人别睡去一样。 江忱兀自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太医令赶来时,一脚踏过门槛,整个人就跟着药箱摔进了殿里,抬头就撞见榻上,新帝怀里揽着个人,正音调低沉喑哑地唤着“江忱”。 风雪吹透宫城,分明是新春才过,万物初始的时节。 却只剩下被烧成断壁残垣的狼藉满目。 江忱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抬眼就是一双憔悴的眼,已生出红血丝来,正定定地瞧着她。 随着她睁眼的那一刹那,那眼里闪出两点泪光来,一抿即灭。 “你下地狱来陪我了吗?” 江忱一笑,哑着嗓子问道。 她开口把自己都吓到了,音色低沉地仿佛吞了一口沙子卡在喉头,带着风过残枝枯叶的凄清,沙哑低沉的仿佛老妪。 “你怎么还舍得叫我活着?” 江无渡却只是低着头看她,半晌,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碰一碰她的眉眼。 江忱死过这一次,洒脱许多。 任他冰凉的指尖抚过眉骨,露出残忍的微笑来:“小叔叔,为什么不杀我,我把你毁成了这个样子,无论你是不是皇帝,我都很该死。” 江无渡却只回答说:“谢氏的族老一齐递了请罪的折子给我,说谢琅不肖,已把他除名族谱,一任我处置,他父亲也递了辞呈和请罪的折子上来,说有此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