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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处理,臣相信待到御史台的奏疏出来,有罪无罪,自然见分晓。” 鸾和女帝神色稍缓,望了沈念安一眼,“果然还是你能做实事……准了。” “谢陛下。”沈念安松了口气。 鸿胪寺三字从沈念安口中一出来,陆照月霎时沉了脸色。 李柚身为鸿胪寺卿与陆重霜一贯交好,而突厥蛮子向来两面三刀。落到她们手里,顾鸿云保不准倒戈。 她咬咬牙,发急道:“母皇,用不着鸿胪寺,照月也能……” “就这样吧,”鸾和女帝未等女儿把话说完,自己这儿一锤定音。 她转过身冲跪坐在主位边的陆怜清招手,和声道:“怜清,陪朕去看看你父君,有段日子没见了。” 陆怜清眼珠子轻轻一滑,含笑说:“怜清遵旨。”她提起水蓝色的下摆,殷切地走到女帝身边,扶母亲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远。 夜风吹入,凉透的整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膻。 余下的人分作几波相继离去。 太女、于雁璃一道,沈念安紧随晋王离去,最后是顾鸿云与长跪的戴弦。 还没回帐,陆重霜半途突得被沈念安叫住。 “晋王请留步!”朦胧夜色下,她的神态略显憔悴。 陆重霜警觉地环顾一周,继而朝沈念安走近几步。“沈大人。” “晋王殿下,臣有一事想问。” “沈大人请讲。” “晋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因而臣这话只对您一人说。”沈念安徐徐道。“殿下,沈某出身低贱,不是于家人,亦不是夏家人。如今您与夏氏嫡子新婚燕尔,而寒川公子数年前便已经许给太女,当了太女君。敢问殿下,若有一日只剩夏家独大,或只剩于家一门,臣这宰相还怎么当?” 陆重霜莞尔一笑。“沈大人,天底下最大的是皇上,在女帝面前谁都称不上是大家。” 沈念安抬眸,复杂幽深的目光触了触少女洁净的面颊。 晋王是个特殊的皇女。 她自小被女帝遗弃在泠公子处,不与如月帝君生活。直到帝君被赶出皇宫,带发出家,她也没能如寻常女儿般同父君生活。 “殿下可恨圣上?”沈念安忽而问。 陆重霜淡淡道:“她是君,我是臣,君臣之间谈不上恨。” “是啊……”沈念安叹息。 陆重霜瞥向沈念安,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事说不准的。” 沈念安缓慢眨了下眼。浓云徐徐飘过,月色时隐时现,正如老庄的八卦图,她沉静的面容一半曝露在阳,一半掩藏在阴,随浮云流转。 “晋王说得对。”沈念安道。“为人臣者,还是要忠于君主。” 回帐的路不过短短几炷香,死里逃生的戴弦却走得冷热交加。夜风迎面而来,后脊的热汗全然被气旋吸了去,使她寒毛直竖。四面好似悬着无数轻盈的蛛网,正等她这只蚊蝇一不留神撞入陷阱。 方才沈念安的一通话不但用御史台堵了于雁璃的话头,还连带堵了戴弦回转的余地。 大理寺办的这档子事的确不干净。 可为什么处理不干净? 为给争权夺位的皇女们善后,她没法办干净! 不管御史台里头是谁的人出面,皇太女有于家,吴王有九霄公子,连以往势单力薄的晋王也同夏家联了姻,各个塌不了天。 运气好,主簿、狱丞替罪;运气不好,她人头分家。 戴弦忽冷忽热地往自己的大帐走,临到边沿,遥遥瞧见一男子正等她。 他侧身而立,消瘦的身姿似一支伶仃的花,帐外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他颊边一点痣,又在翠绿的草地徐徐绘出他舒朗的花影。 素色的袍子,缀几粒白玉雕的五瓣梅花,火光映照下隐隐有欲说还休的绯色。端正的发髻用一根梨花木簪别在脑后,后颈敷着焰色,夜风一吹,火光如水波般荡漾,风流极了。 如若戴弦年轻十岁,这或许是段尽兴的艳遇。 “在下沈怀南,乃晋王裙下走狗,久闻戴寺卿大名。”男人坦然行礼。 戴弦道:“晋王有何指教?” “晋王派我来给您送个把柄,好解戴大人的燃眉之急。”沈怀南道。“这罪名既是御史台的,也是太女的。” “哦?” 沈怀南轻笑:“大人可知年前太女的贴身女婢幺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掀了清白男子的筚篥?” 戴弦顿了顿,对沈怀南道:“自然记得。” 幺娘掀筚篥的破事也算轰动一时。 年前渠州刺史携家人入京述职,儿子却在东市被幺娘这个奴才掀去筚篥。那少年郎也是个贞烈的,一回家便悬梁自尽。 按,除却节日庆典和花街酒肆,男子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而女子亦不得当街掀去未婚男子用于遮面的筚篥、羽扇、面具,毁人名节。 听闻渠州刺史为此事几上御史台,皆被扫地出门,兴许是心死,再往后便没了她的声息。 戴弦看了看沈怀南,“渠州刺史家的?” “刺史长子,”沈怀南道,“死的是小人胞弟。” 幺娘犯的事,偏生是御史台压的人。 啧,这一颗棋来得还真是时候。 戴弦按捺住心动,甩袖斥责:“这种男儿家的私事,也配拿到台面上说道?” “敢问寺卿,这大楚律是谁定的?”沈怀南眯起眼,微微笑着。 戴弦道:“大楚的律法是太宗皇帝定的。” “是啊。”沈怀南呵出一口气。“戴大人,就算是太女,也有违抗不了的老祖宗。” 戴弦眼神一凛:“晋王想要我大理寺?” “戴大人多虑了,晋王殿下不过是想卖个人情给您,”沈怀南道,“所谓有来有往、有借有还,人情债欠着,总有还的日子。” “好一个有借有还,”戴弦朗声道,“去回禀晋王,这人情债我戴弦欠下了!” (三省六部九寺——已get尚书省,鸿胪寺,大理寺 沈怀南的坑终于填了……最早可能出现在第三章?) 青玉案 (七)微H 阴雨连绵的三月格外湿冷,稠密的春雨降临在门帘垂落的晋王府。府内楼阁檐角四翘,雨如珠串,悬空廊道围绕的四方院落里,白灰色的卵石弥漫出苔藓的清香。 装束轻便的侍女提一盏由鸭蛋青色的薄纱笼盖的宫灯,领着沈怀南穿过笔直的走廊,来到一卷青到发黑的门帘前。 晋王府里外共三层,每一层都呈“回”字状分布。 第一重由侍卫、马夫、巡夜军居住,来客需在此处通报。第二重左右两列厢房,正中央设议事厅,宰相及诸位官员登门商议要事皆在此。厅前一片空地,场地之大可赛马球。 第三重为寝殿。悬空的走廊迂回蜿蜒,廊道与寝殿间移树种花,殿景相融。中央为晋王寝宫,管事如葶花,内侍如长庚,以及正君公子夏文宣围晋王寝殿居。东西两大偏殿原是给野猫玩耍的,现如今西偏殿暂时安置骆子实,再往后是晋王的习武场。 沈怀南此时便位于晋王府的东偏殿。 幕帘挑起,一阵清雅的香烟徐徐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