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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之时,赵青山望着人潮汹涌的大街,嘴角一勾,忽然生出了一个绝佳的想法。 “你赢了,”他说,“我不赌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后倒退,伸手接过了随从递来的一把枪,一拉栓打开了保险。 枪是步枪,威力比秦嘉礼手中的旧式柯尔特手枪,大了不知多少倍。 一步接着一步,他后背抵上了包厢的门把手,退到了极限。 他退,秦嘉礼也退。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望见了杀机。 “你赢了,按理说,我不能杀你。”说完这话,他牵动脸上肌rou,短促地笑了一声,仿佛是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可你我之间的事,怎么能按理说呢?” 枪口瞄准了秦嘉礼,见秦嘉礼不躲不闪,似乎真的有了几分死志,他又笑了,是个顶夸张要岔气的笑法:“你放心,我不打死你,我只废你的腿。” 若不是性命攸关,秦嘉礼也想笑了。 众所周知,空袭投弹,只往繁华人多的地方投。而他身处的金川大酒店,正是重庆最繁华、人最多的地界。 废了他的腿,再把包厢的门一锁,就算不打死他,炮弹也会炸得他尸骨无存。 赵青山说得轻松,笑得畅快,然而都是假轻松,假畅快。秦嘉礼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能开怀。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轰响,这一次轰响不遥远了。隐隐约约地,甚至夹杂着飞机“哄哄轧轧”的马达声。 随从们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告诉赵青山“该走了”。 赵青山从鼻子里喷出回答:“急什么,就一枪。” 抬枪,瞄准,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一刻要来了。 那一刻具体指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切要结束了。 那场大火烧掉了他的头发,他的脸皮,烧掉了一切可烧之物,唯独没有烧掉他的一口气。他靠着这一口气活了下来,人不人鬼不鬼地向上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置秦嘉礼于死地。 现在,机会来了。 随从们没有和这位汉jian大佐同生共死的觉悟,见他当真不走,左右对视一眼,抢下门把手准备撤退。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 “砰——” 最先倒下的,却不是秦嘉礼,而是开门的两位随从。 赵青山被枪声惊得手一抖,打偏了,子弹擦着秦嘉礼的耳朵凿进了墙壁。他瞳孔当即一紧缩,咬牙切齿地持枪转过了身:“谁?!” 酒店走廊一片漆黑,是经理逃跑之前关掉了总电闸。 黑暗里,脚步声纷至沓来,看样子来的人不少。 冷冰冰的声音,有力地穿透了轰鸣杂音,回响在他的耳边:“我。” 赵青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等他对这个“我”破口大骂,后颈陡然一痛,竟是秦嘉礼趁机冲上前,将枪口抵了上去——抵上去之前,还用枪托抽了他一下子。 两面夹击之下,他插翅难逃,算是实打实地败了! 赵青山心潮一个跌宕起伏,险些气得呕血:“你到底是谁?!”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卫兵队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赵雪林。” 秦嘉礼一顿,猛然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的画面是黯淡的,耳边的声音是静止的,只有赵雪林的身形被晴暖的光线勾出了轮廓,涂上了颜色。 卫兵队一进包厢,立刻把赵青山的随从赶出了房间。随从们正在策划逃命,求之不得地跑了个干干净净。 赵青山目眦欲裂,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声音:“我当是谁?原来是秦嘉礼养的一条狗啊。” 他摆出了舌战的架势,赵雪林却不是秦嘉礼,有跟他长篇大论的闲情雅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赵雪林抬手直接给了他一枪! 那枪没有要他的命,打穿了他的脚掌。赵青山冷汗唰的就流下来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赵雪林没有再看他,绕开他走到秦嘉礼的面前,伸出了手。 秦嘉礼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很想当场把手甩开——这王八蛋手劲儿大得惊人,差点把他老骨头捏变了形。 侧畔降落下一片阴影,是王八蛋俯身凑了过来:“疼么?” “什么?” “耳朵。”赵雪林说完,一抬手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了赵青山的膝盖上。 秦嘉礼摸了下耳垂,摸了满手的血。他随手把血往赵雪林身上一揩:“不疼,小伤。赶紧走吧,待在这里怪瘆人的。” 赵雪林点了点头,赞同他说的“赶紧走”,然后抬起手又给了赵青山一枪。 赵青山这回是真的呕血了:“秦、嘉、礼!” 秦嘉礼眉毛一蹙,感觉他很烦:“他打的,你叫我干嘛?” 赵青山一边呕血,一边神经质地咧开嘴,露出血淋淋的红牙:“你以为他是真心当你的狗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几年前,我挑拨你左右亲信的时候,你以为他当真不知道吗?今天死的是我,来日死的可能就是你!他亲妈是个疯子,他也是个疯子,一个疯子会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手中枪吗?别傻了!” 秦嘉礼听完,很平静地做出了回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赵青山笑容一僵,一声长笑滞在了喉咙里。 秦嘉礼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别再叫我了,我走了。” 话音一落,他果真是走了,走得头也不回。黑漆漆的走廊渐渐吞没了他的身影,赵青山慌了,秦嘉礼走了,那他这一辈子算什么?他不能让他走! 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他爬出了一条蜿蜒的血迹。靠爬,是不能逮住秦嘉礼的,于是他想起了枪,他还有枪。 他正准备调转身体找枪,眼前的门却“砰”地合上了,是紧随而去的卫兵随手关上了门。 走廊里,赵雪林紧握着秦嘉礼的手,低声问道:“你不怪我?” 秦嘉礼暗暗翻了个白眼,感觉他也挺烦:“怪你什么?” 赵雪林声音很低:“当日,我的确是觉察到了他蚕食你队伍的意向,但我并没有告诉你。遇之,他说得不错,我是个疯子。” 秦嘉礼对于这一番宣言,仿佛毫无意见,点头“哦”了一声。 赵雪林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遇之,可能你觉得,我爱你是一时的,忍一忍便会过去,到时候你又可以传宗接代,拥有新的生活。”说到这里,他突然一侧脸,两片唇瓣轻轻地擦过了秦嘉礼耳边的伤口,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上面的鲜血,“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死,你也摆脱不了我。” 秦嘉礼听完点点头:“还有吗?” “什么?” “我问你,还有话要讲吗?” 赵雪林显然没料到他先问的是这个,怔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