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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 反正岁数大了,可以倚老卖老。 我们这样工作了三十年临到退休的老家伙,就思想意识不正派了,就小资产阶级风花雪月的大毒瘤了,总之不会被学校给开除喽,谁吃你们那一套? 就不去。 周遥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 他紧咬着嘴唇,只想原地消失从这个次元里逃开,浑身脱力难受得无以复加,从未如此沮丧和无能为力。 对,就是无能为力。 头一个先想到的就是瞿嘉。 不知道怎么对瞿嘉说,怎么能安慰嘉嘉,难以接受……那是唐铮啊! 班主任起身关上了办公室门,再慢慢地走回来,弯下腰瞅了一眼这孩子还在吧,没吓坏了吧?于是把周遥从办公桌底下一把拽了出来。 周遥肯定脸色有些发白,掩饰功力还是差远了,小妖猴斗不过这一个个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妖精。 老爷子伸手摸了他的头,很有点儿疼爱和宠溺的意味,胡噜他头发一把:“唉…… “怎么啦? “没事儿。 “这就给吓坏啦?” 把周遥的头发都揉乱了,再一缕一缕地又帮他给捋顺了捋齐。再摸摸他脑门,确认他没发烧。 周遥绷着嘴唇,特别委屈,不想说话。 “周遥。”老爷子说,“没事,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不要想其他的……没大事儿。” 周遥下意识地点头答应,又被他班主任搂着脖子胡噜了一把。他也是一时激动冲动掩饰不住,说:“瞿嘉刚才旷了半节课去cao场跑圈去了,他心里难受,他肯定要抽几天,您别批评他。” 班主任点头:“嗯。” 周遥又说:“唐铮是他特别铁的朋友。” 班主任再次点头:“我知道。” 周遥鼻子发酸了,眼底充满水汽。老爷子凑到耳边跟他说:“你也给我坚强点儿,没什么的嘛!踏实念你的书,有什么想法、意愿,也要等你们长成年了,心思定了,混得牛掰了,不用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管了!将来走出这扇门再考虑,而不是现在。” 周遥当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后来再回想这段,他班主任明知道他就在桌下。 但老爷子就没有让年级主任先闭上大嘴,先让他这个学生出去,关起门再谈领导开会的决议,老爷子就让他在桌子下面听着。 周遥站直了身躯,站得像个成年人。班主任比他矮半头呢,挺矮的,却也是他面前可以靠一靠的一座山。 老爷子拍了他的肩膀,在他肩头很用力地捏了好几下,才撒开手。 …… 几天之后,学校领导的处分决议就在校园里传开,没有召开大会公布或者张贴告示榜文之类,就私下做了决定。 当时各年级的教导主任皆三令五申,让所有学生不得议论,对这件事三缄其口,让这事的影响和余波很快过去。 因此,就是周遥和瞿嘉念高二年级的这个寒凉的秋,唐铮因某些人尽皆知但不可说的原因,挨了最后一道处分,档案里各项不良纪录叠加,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唐铮进了局子估摸也是挺硬气的,不知跟叶晓白家长都说了什么。他和叶晓白,应该都是拒绝分手,以至于这道开闸的洪流最终走向一个难以预料的结局。以唐铮当时家庭状况,胳膊拧不过大粗腿,对抗比他强大得多的一个家庭的势力,就是螳臂当车,被轰成炮灰。 唐铮那个爸爸是个没用的老废物,想托关系找人磕头求饶都不知道衙门口在哪,帮不了儿子的事。 他们家也没钱,一分钱都拿不出,无路打点。 以朝阳一中这所学校的校风校纪,一向是没人深究老师们也就懒得管,没料到被有心人揪到把柄,找茬儿找到校领导面前。当时也是不巧,恰逢教育局准备调整本市部分学校的分级,要提“重点”了,而朝阳一中在区重点的候选之列。领导一向最注重影响,唯恐某些事和某些人损害了学校声誉,迫于威胁作出了开除一个学生的仓促决定…… 一名学生被正规学校开除,在教育局里会有备案,通常要把这学生安排进工读学校,回炉接受再教育。 北京那时存在着好几家工读学校,郊区门头沟那边有,朝阳区这边也有,专门接收这类有违法犯罪不良历史的青少年。犯事儿还达不到要坐牢的程度,又不能待在普通高中,就进工读学校;学习一些劳动技能,将来分配就业。 但是据说,唐铮当时就拒绝进工读学校,就没去。 在离开朝阳一中之后,再没踏进任何校门一步,销声匿迹了一阵子。 唐铮离开之后,被抛上风口浪尖的就是叶晓白。 叶晓白在随后一整年里,每天上下学都由家里专车接送,有司机盯着。平时身旁也有女同学寸步不离跟着,上洗手间都有人跟着。 这就不是上学,这是关进一个牢笼。 校园里一开始还盛传风言风语,后来也就没人再提。叶晓白的身材显然并没有“肿”起来或者怎样,恰恰相反,是日渐消瘦,约莫瘦掉了十几斤,瘦成苍白的纸片人儿,走在长廊里,随时都能被一阵小风吹跑了。 叶晓白也不再与任何男生讲话,在校园里昂着头走路时,即便与周遥瞿嘉擦肩而过都不开口讲话。 瞿嘉也恢复了上课下课独来独往的“独狼”模式,书包斜背在右肩上,沉默着,一个人骑着那辆叮咣作响的“28飞鸽”冲出校门。 周遥走在后面,远远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影儿,再拐进车棚取车。 在他的山地车车后座上,夹着一张纸。 周遥赶紧把那张纸抽出来,展开,借着车棚内昏暗的光线使劲地看。 就是一张数学课用的算草纸,纸的一面全是他们刚学的算数公式。翻开里面,纸上用铅笔写满了他的名字。 遥遥…… 遥遥……遥遥……遥遥……遥遥…… 笔道很深,有几下几乎穿透了纸背,让周遥眼眶骤然一热。 瞿嘉后来就几乎每天都在周遥的车后座上,夹一张纸。 周遥就每天在车棚里收一张纸,瞿嘉写给他的东西,像珍藏宝贝似的装书包里,都保留着。 不能在大cao场上再肆无忌惮地喊出这个名字了,但这个名字是刺破了皮肤,刻进骨血里的。喊不喊出来总之都是一样的。 …… 那天的天气预报说有中雨,从中午就不停地下,到晚上终于下成一场暴雨,全城道路都流成了河。 立交桥底下如同一片汪洋,下水道冒得像喷泉一样,桥下的公交车小轿车都堵在一起。周遥mama回来的时候,都没了往日的优雅风度,羊毛长裙子湿了一大片,在门口换鞋时抱怨:“这双皮鞋算是糟蹋了,没法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