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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可看得出素日行事很有原则和底线。且真处理起事情来,并不优柔寡断,反而很利落。 一如此刻。 转身走便是转身走,都不带回头看上一眼的。 更确切一点说,在这竹舍中住了十好几天,几乎和尚每次离开,他都在背后看着,可从没见他回头过哪怕一次。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搞得跟被我上了一样……” 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了一声,沈独一个人坐在原地,光影将他的身形勾勒在了地上。望着前往那一片深沉的黑暗,他却是慢慢地皱了眉头,感觉到了几分棘手。 粥和药都在案上放着。 早已经凉了。 他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暂时将所有的想法都压了回去,起身来走到桌案旁,先端了药碗喝了药,然后才端了粥碗喝粥。 喝过之后,他便躺回了床上。 那一幅春兰图干脆被他挂在了床头,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仿佛要把那一只蝴蝶身上盯出两个洞来,过了好久才生出困意,慢慢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与那和尚,毫无疑问地回到了“冰点”。 而且比他碾死蚂蚁的那次,更冷。 僧人依旧是中午和晚上来,依旧带着粥,偶尔带点药,但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温温然的和颜悦色了。 面色虽平静,可沈独察觉得出来,内里是冷的。 第一天,他凑上去与他解释,说那天不过是个意外。 僧人没搭理。 第二天,他抱怨那粥不好喝,咸菜不好吃,想要换点别的口味,来点馍馍都成啊,顶饿。 僧人也没搭理。 第三天,他处心积虑地翻出了一句佛经,说自己看不懂,希望僧人为自己指点迷津,解释解释。 僧人还是没有搭理。 连着三日,一而再,再而三! 不管他说什么话,用什么理由,对方一概不理。 沈独可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主儿,这一来就真的被气到了,火气上来,也懒得哄他了。明知道这和尚搞不定,他干脆一门心思地走自己的“歪门邪道”。 别看面儿上插科打诨,好像成日跟和尚抬杠。 可暗地里,该做的事他一样没少做。 和尚来了他就说话,和尚一走他立马修炼。越是临近反噬发作之期,修为恢复得也就越快,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七成。 可以说,这个时候,只要不遇到江湖上那几位顶尖的强敌,他出去也能横着走。 也是这一天上午,他趁着和尚不在,裁了一小页宣纸下来,用蝇头小楷写成一封密信。随后又将藏在身上的幽识香取出,悄悄立到竹舍后面点燃。 燃的是白香。 下午的时候,便飞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幽识鸟,落在了屋后。 幽识鸟的体型,比起寻常的鸟雀来说偏大,身躯足有尺长,但羽毛的颜色极其纯粹鲜亮,头上还有一片高出的翎羽,格外神气。 其眼珠暗蓝,犹如宝石。 飞行起来速度尤其快,最迅疾之时,简直如同一道闪电。 沈独盘坐在罗汉床上练功,幽识鸟落时,他便听见了动静,于是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起身。 窗户一推,他就瞧见那鸟儿了。 抬手向前一伸,他唤了一声:“过来。” 幽识鸟也不怕人。 听见声音,转了转脑袋,便振翅飞了过来,落在窗沿上。 沈独取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密信,封入细小的竹筒中,然后将其绑在了幽识鸟的腿上,拍了拍它的脑袋:“去吧。帮我把这信,送给顾昭。” 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幽识鸟喳喳地叫了一声,接着双翅一展,便飞走了。 那雪白的影子,从竹林中掠向高远空旷的天际,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枚雪似的白点,渐渐看不到了。 雪白的幽识香,引来的是北边的幽识鸟。 北边的幽识鸟,会循着路飞去蓬山,飞去蓬山第一仙顾昭那里,将这一封信,传到他的手里。 至于结果如何,就得看点运气了。 在窗前凝望了许久,沈独始终觉得讽刺。 山穷水尽地步,他选择信任的,竟不是任何一名妖魔道的属下,就连裴无寂也不是,而是明面上与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正道宿敌。 不知,顾昭看到这封信,会作何感想? “倚天绝壁,直下江千尺。天际两蛾凝黛,愁与恨,几时极!暮潮风正急,酒阑闻塞笛。” “试问谪仙何处?” “青山外,远烟碧……” 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地叩下,沈独的声音,含着一点低低的笑意,更有一种意味悠长的咏叹,最终都慢慢没入这冬日冷寒的空气中,渐至不闻。 第16章 夜中人┃幽暗中的强敌! 江山如画,余晖渐落。 距离上一场大雪,已经过去数日。山崖下的雪都已经化了个干净,可半山腰上好笼着一层银装,被黄昏时的光芒一撒,直如铺了一层赤纱。 仲舒上来的时候,便瞧见顾昭站在那山道边,往下看着。 “顾师兄,方才派去不空山的弟子已经回来了,天机禅院的说辞与往常一样,称他们既没有见过沈独,更没有救过他。” 往前站了一步,又躬身一拜,仲舒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费解。 他也是蓬山的弟子,算顾昭的师弟。 只是二人间的地位实在是天差地别,说是师弟,可就算是按上“下属”两个字,也半点不为过。 毕竟他是蓬山新一辈的第一人,人传“蓬山第一仙”是也。 事实上,仲舒也没从没觉得他当不起这“第一仙”三个字。 端看这负手立在山道边缘乱石上的身影,便该能窥见几分风采了。 一袭青衫素淡,手中持握着一根玉笛,长发则以梨木簪束起;侧脸的轮廓,犹如灵秀的山水,垂视的双眸,偏藏有浩渺烟波,万里层云。 顾昭的五官极其好看。 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却不会感觉出来。 第一时间能感觉到的,只有一个“淡”字。淡静,淡然,淡泊,甚而是一种远高于时的疏淡与淡漠,好似月出瑶台,留天以仙影。 听见仲舒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人站在那块巨石上,目光则从那依旧覆盖着残雪的山腰上抬起,投向了头顶无垠的天幕,隐约间看见了一道白影如电一般疾掠而来。 于是他笑了一声:“天机禅院没见过沈独,没救过沈独,却不代表沈独不在不空山。” “师兄的意思是?” 仲舒其实觉得不大可能,因为沈独当时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哪里像是还能活下来的?可顾昭这么说,分明像是觉得沈独没死。 顾昭那一双修狭的眼底,透出几分清泠泠的慧光,却没回答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