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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裴无寂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即便天赋平平,他也是沈独养出来的。 对着沈独时,他或许是一条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听话的狗;可对着旁人时,那些卑微和柔软完全不存在,他就是一头残忍冷酷、凶性难驯的孤狼。 曹新困兽犹斗,哪里逃得出他手掌? 凶险的缠斗,仅持续了片刻,裴无寂的左掌便已经直接拍向了他的胸膛,打得对方立时吐了一口鲜血。 接下来脖颈一凉,整个脖子以下便没了知觉。 曹新眼前的世界忽然被抛了起来,然后感觉到自己在下落,视野里出现了一具壮硕的、没了头的身体。鲜血如泉一般自颈上喷涌而出,染红了那一把铸着暗红色云雷纹的刀。 裴无寂的刀。 沈独的刀。 “咚”地一声。 他落地了。 两只眼睛不甘地大睁着,面上的神情,渐渐地与那开始变冷的血液一起凝固下来。 寒绝顶上,安静得能听见外面灌进来的风声。 沈独斜斜倚在那铺满了柔软皮毛的宝座里,轻飘飘问了一句:“死了吗?” 裴无寂便将那人头提了起来,行至台阶下,重新跪了下来,又将其搁在了自己的面前,沈独的眼皮底下。 “回禀道主,死了。” 沈独挑眉。 他从这高处俯视下去,看了裴无寂许久,但他埋着头,他看不清此刻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于是他起了身,款步踱了下去。 脚步停时,正好在裴无寂的面前。 那一双玄色的靴子落在第二级台阶上,正好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依旧跪着,没动。 沈独站在他面前,却是先看了曹新那沾了鲜血的脑袋一眼,似乎是不很喜欢,所以一抬脚,鞋尖一碰,便将这人头踢了下去。 接着便没更多的目光了。 他重新看向了裴无寂,然后便俯了身,将腰弯下些许,伸出手来,用那尖尖的指头掐着裴无寂那轮廓如刀刻下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了头。 俊朗的脸上,血痕犹深。 但他一双眼底,既没有什么不甘,也没有什么不满,更没有什么不忿,显得平静而冷酷。杀一个人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尤其是曹新这样的。 至少表面上看,他还是一把合格、听话的刀。 沈独就这样看了他很久。 但脑海中那个杀了他的想法,到底还是渐渐没入了意识的深海,消失不见。 他原本有些用力的手指,慢慢放松,终于移了开去,只用那微微冰冷的拇指,划过了裴无寂脸侧那一道血红的鞭痕。 未干的鲜血立刻染红了指腹。 他的触碰,让裴无寂那深海一样晦涩的眼眸,终于多了一点隐隐的暗光,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也只倒映着他的身影。 沈独却一下笑了一声。 他收回了手来,凝视指腹这鲜血片刻,竟仿佛迷恋这鲜血味道一般,将拇指送到了唇边,尝了尝这腥冷的血味儿。 在旁人眼中,他无疑是活在人间的魔鬼。 可有的时候…… 不仅是裴无寂,连他自己也会疑惑:为什么愿意留下他一命,还要训他、养他,放任他野心膨胀,生出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呢? 也许,只是那一刻的眼神吧。 沈独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伸出来,腕上佛珠轻晃,然在裴无寂的头上拍了两下,道了一声:“乖。” 第39章 杀伐┃恭喜你们,活了下来。 感觉…… 像是时光倒流。 一瞬间回到了眼下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他对他满怀着仇恨, 也满怀着爱意, 既反感他过多的管教,又迷恋于他少有的认可…… 家破人亡后,他好像成为了他唯一存在的意义。 一开始, 裴无寂告诉自己,要活下来,要折辱他, 要为父母报仇;可渐渐地, 他发现这一位年轻的妖魔道道主,总是看着他发呆。 他没有想要杀他。 他的目光总是有一种迷离的渺远, 像是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是什么人呢? 前面两年的时候, 裴无寂没看懂过。 直到他习武之后略有长进,武功渐渐能见人、开始为沈独办事, 也接触到了姚青、崔红这些人,才隐隐有一点感觉。 沈独不是在看他。 他只是透过他,凝视着过去的自己, 那个过去的沈独。 可裴无寂也想不通:沈独本来就是原本的妖魔道道主之子, 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和忧虑地长大,旁人的阴谋算计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他怎么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能猜到。 也许,这才是一直以来,沈独没有杀他, 还对他格外有耐心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好奇,然后开始观察他。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乖。 就这一个字。 分明已经没有了往昔那种含着笑意的纵容味道,可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此刻的情绪,只能低垂了头,将双目闭上,以掩盖心底那一片澎湃的深海。 沈独宽阔的袖摆从他脸上滑过。 接着也没多做什么了,只是随意地往身后的台阶上一坐,也不叫裴无寂起来,更不叫下面跪着的所有人起来。 他注视着所有人,目光里有几分前所未有的疲倦。 “今天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看来,你们要么觉得我这个道主当得不好,要么是觉得裴左使更适合这个位置,要么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十年了,我也累了。” “都说法不责众,有哪些人不服我,不如都站出来吧。” 台阶也铺着绒毯,所以即便是坐下了也不觉得很冷。 众人都还跪着。 他坐的位置也不算高,加之此刻声音平静而清浅,竟是少见地平和,听不出半点往日常有的戾气。 这一刻,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 沈独的话语听着是平和的,可依着他们对他的了解,这话里应该藏着无尽的杀机。但偏偏…… 如此的一抹疲惫,实在太让人生疑了。 这…… 像是昔日手段残忍、杀人如麻的道主说出来的吗? 姚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底骤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独却仿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般,弯唇笑了起来:“放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不服我,不认同我,我也觉得这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间天崖很没意思。不如,大家好聚好散……”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一垂眸,一下瞧见了还悬在自己腕间的那一串佛珠,还有…… 腰间那一卷画轴。 眉目间忽然就是一怔。 但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