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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弘昼又坏笑起来:“父皇莫非没听说过?唐明皇有了杨妃后就不再宠爱梅妃,赐一斛珍珠给梅妃,以示安慰之意。梅妃辞谢不受,作诗曰‘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皇阿玛虽然对宣妃娘娘赏赐不断,但又怎比得上朝夕相处呢。”。我早已听得沉默,一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地说:“你对这些脂粉风流之事倒是一清二楚。”。弘昼“嗐”了一声:“皇阿玛,咱们大老爷们儿谁耐烦管这些胭脂水粉、布料首饰的,也就后宫这些娘娘成日闲着,喜欢从钗儿粉儿、脂儿黛儿的引申到宫怨幽思上去。”。朕不能不深表同意。刚进来的少女还不懂,像熹妃皇后这样的老太婆已经不太理这些,但那帮青春正艾的妃子们,你简直就别想弄清楚她们说的到底是不是人话。不就一匹布、一管粉吗?怎么赐给谁了不赐给谁了,就有那么多暗含的意思、隐藏的想法了?明莼虽然外太空一点,好在不计较这些。弘昼说完就算,一副不打算为自己言论负责的样子。朕心头的平静却被他搅乱了,之前和他谈话聊天的时候朕不过稍感不适,后来病体渐渐沉重,弘昼日日到床前侍疾,朕一瞧见他就想起他说的这番话来。也就想起明莼。后来朕还是把她召进园中,她见到朕后神情十分震惊心疼,立刻便去厨房忙活,端上一盏甜香软糯的水果黑米粥。黑米粥清甜可口,熬得入口即化,水果块儿色泽鲜明、姿态可人,刚煮好的粥放在凉水里浸得温温凉凉的,不烫口但香气又未散去,最是好吃。朕当即胃口大开,吃了大半盏,阿莼拦住不叫吃了,说到底是冷东西,不好多吃。想了半天又去厨房亲手做了碗热热的鲜笋火腿汤、一盘鲜嫩的清炒小白菜、又有香气扑鼻的番茄黄焖牛rou,并小碟子里几只炸得金黄的春卷儿。阿莼亲手做了端上来,又自己试菜。她始终坐在桌旁,我每用一口,她就露出放心而轻松的笑容。我几乎全吃完了,太医觉得神奇,我却只有一个想法。什么我都可以不管,这样的日子如果能够长久,我再也不会感到比这更大的幸福。其实心里明白,像这样子把人扔进冷宫然后又拎出来,是帝王卑劣的、高高在上的逼迫。我逼得她不能不温柔以对,逼得她不能不婉转讨好,逼得她不能不放弃自尊、主动求我。我曾参与夺嫡,我曾百般谋求帝王的欢心。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的忐忑无奈和卑微。我更知道,一旦出身低微者身居高位、深受帝宠,那就是在攀登万丈悬崖,无路可退,退一步就是死。哪怕自己想退、想放弃,身后的利益集团也会推着你、逼着你、求着你前进。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任何手段。以前只要她虚假的温柔。后来想要她主动献上的真心。而现在,我宁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考虑,只贪图片刻安宁沉醉的相处。总算弄明白了许多早该明白的事。比如,其实之前从未深究、毫无理由的种种苛求,就是我发自内心的爱情。如果不能给我真心,至少给我微笑。帝王的耳中不会听到拒绝。——半月后,朕身体稍安,已不必再服药,只是靠保养进补罢了。这些事情一概都是阿莼在料理,她端着碗燕窝粥,用银勺舀了一勺梅片雪花洋糖慢慢一边搅着,等着那碗粥变凉。她坐在窗边的红木椅子上,窗台上放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细口花瓶,花瓶里孤零零插着一只玫瑰花,那枝叶都是伶仃的,花朵上还沾着早上的露水。空气中似乎隐隐透出一丝花香,明莼低眉垂目,因为天气的关系,额头上有着细细的汗珠。鄂尔泰来了,帘外小太监通报的尖细声音刚响起来,明莼就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一把跑到云母屏风后面去了。我手里拿着她慌乱之下塞过来的瓷碗,觉得有点好笑。她见到朝廷大臣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见到张廷玉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这次瞧见鄂尔泰倒跟害羞的小姑娘似的,鄂尔泰都是老头子了啊。不过,明莼确实还是小姑娘。她这个年纪放在前朝,在家待嫁也是有的。本朝出身塞外,为人口计,族中妇女出嫁都早。如今满人早已入关,圣祖皇帝为汉人女子废除了缠足陋习,朕是不是也把满人女子的出嫁年龄往后推一推呢?。罢了,待有空时再提此事。鄂尔泰进来时朕正在沉思此事,这老货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又笑道:“陛下,臣一进来便瞧见了这朵白莲——这莲花小巧可人,风姿楚楚,真正是好鲜亮活计!”。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几上正放置着一只玉碗,碗内植了一朵钵莲,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那花瓣洁白如雪,恰如某人不染尘埃的笑颜。这是明莼亲手所植的莲花。花瓣不过手掌大小,托在她手中的时候,人面花面相印,也不知哪个更皎洁秀美。听到鄂尔泰称赞,朕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之情,笑道:“你既喜欢,便赐了给你。这次正要托你前往西北督军,你这前任的兵部尚书,可要继续为朝廷奔劳了。”。鄂尔泰一听,连称不敢:“这本是臣职责所在,怎敢向陛下讨赏?”。朕大笑,说:“给你了便是给你了,不要扭扭捏捏,你快来坐下和朕说说云贵之地的近况才是。”。他笑着点头,到椅边斜签着坐下了。鄂尔泰走后,屏风后一痕浅紫闪过,我笑道:“阿莼还不出来?”。明莼慢慢踱出来,叹道:“我可是把脚都站痛了。”。我和她说笑:“朕把你的钵莲赐给了鄂尔泰,是不是心疼了?”。明莼白我一眼:“您赶紧躺下歇歇是正经——虽然不可教西北将士知晓您身体欠佳,但这么硬撑着是不是也太过了?您还和他说这么久。”。我听她的话歪在榻上:“干嘛老说您?朕有这么老吗?”。明莼掩口一笑,苍白的脸因笑意晕上了些绯红:“是,回陛下的话,我是心疼我那盆花了,我养了好几个月呢,你怎么赔我?”。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余兮善窈窕。上次见她,她身上还穿着素白无修饰的衣衫,为太后守丧所用。这次她除了服,换上了修身的浅紫色衣裙,头上耳边也有了闪耀的首饰,倾国之色难以掩饰,天生一段风流态度,一言一动无不动摇人心。我笑着和她说:“等朕病好了,过两年立了太子,朝廷不那么忙了,朕就带你南巡,你不是想去秦淮河玩么?秦淮河有个桃叶渡,那里水如横波,山掩翠色,春日